读书时都有一两门最喜欢的学科,我从初中开始就对生物产生了兴趣。要感谢那时一位相当有水平的任课老师,每节课行云流水般的讲解让我眼都舍不得眨一下,越学越觉得万物奥秘值得探索。
高一时全国生物奥赛,我对自己没什么信心,本来没打算参加,但是一则相关的消息改变了我的主意,那就是如果奥赛得奖,哪怕是三等奖都可以免去几门会考,并且成绩都按A算(会考是独立于高考的另一套系统,全部科目都要考一遍,分A,B,C,D几等)。那么作为理科生一方面能省掉复习历史政治等科目的时间,同时又能加强生物知识,算是一举两得,于是我报名参加了比赛。(赤裸裸的功利心哪)
后来的复习其实很艰难,从本来就排的满满当当的各种活动和课业之中抽出时间准备难度高出课本许多的奥赛远没有我想象的容易。但是为了之后免去会考从而给自己省去无关干扰这个现实的理由,我咬牙坚持了下来。
付出总会有回报,随之而来的奥赛得奖了,自己,老师,学校,皆大欢喜。但从那之后出现了一个微妙的变化,每当我再拿起生物课外书籍时,总要想一想多学这些又能怎么样,能给我带来额外的好处吗?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没找到能说服自己的答案,结果就是生物再也没能成为之前那个让我为之心潮澎湃的未知大陆,和其他学科一样成了中规中矩上课复习作业考试的代名词。
这个心理上的改变没有让我觉得有什么不适,在那个唯成绩论的时期,因为成绩并没有变化,所以一切都是风平浪静的样子。
成年之后有一次在知乎上看到一个问答,大意是有没有哪些当时你没有觉察,但其实对你人生产生了重要影响的时刻,这个问题一下就击中了我,因为我看到了一个遥远的自己,梦里都是DNA碱基对。我意识到那个对生物兴趣慢慢消亡的阶段对我今后的道路选择产生的作用大到不可估量。我永远无法知道那条路会是怎样,但是仍然免不了惋惜。
对于这种变化本身,我归咎于在那个各种思维疯狂碰撞的年龄自己实在太不成熟,无法把握心理的走向,不具备认清自己的能力,又没有去寻求专业的帮助。虽有遗憾,但也劝自己接受了这个结果。
多年之后在中科院社会心理学的课堂上,风趣幽默的老师用几个欢乐的例子引出了一个叫“过度理由效应”的概念,同学们听的哈哈大笑,但我却没有笑出来– “如果一种行为的内在理由本来是充分的,但是外界条件以具有更大吸引力的刺激,如金钱,额外增加了更多的理由,那么人对自己的行为解释会转向这些更有吸引力的刺激,内在动机被降低,这种现象称为过度理由效应。”
原来如此!奥赛拿奖这个光鲜的外在刺激反而妨碍了我真正的内在驱动力,当奥赛过后,没有了更多外在刺激,大脑已经搜寻不到学习生物的进一步理由,于是只好让这一学习行为逐渐消退到正常水平。
后来老师还讲了若干支持这个理论的实验,如心理学家德西在1971年的著名实验,以大学生为被试进行解题游戏,分为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解题不给报酬,第二阶段被试分为两组,实验组每解一题给一美元报酬,而控制组仍然不给报酬。第三阶段是自由时间,被试想做什么都可以,目的在于观察对解题的兴趣是否仍在维持,而这个阶段的结果就是控制组仍然在饶有兴致的解题,而实验组已经明显失去了兴趣,不再解题。
课后老师和大家闲聊,我略带沮丧的交流了我的经历,笑眯眯的老师听完之后突然问“你有孩子吗”,我说有啊,他说“带孩子发掘他自己的内在动机不就得了,至于你嘛,我看你好着呢”。举重若轻的两句话一下把我逗乐了,本来就不是悲天悯人的性格,硬给自己加上一个悲惨的所谓人生转折点的人设反而违背了我学心理学的本意。
那么了解心理学知识的意义在哪里呢?当然不是沉浸在过去,而在于理清当下,更在于面向未来。正如老师所说,作为妈妈,我有没有在儿子成长的过程中无意或有意的损害他的内在动机?稍微一回忆例子就一大把,比如昨天晚上他拖拉着不肯收拾玩具,我实在耐心消磨光了,就说五分钟收完,给个棒棒糖!结果小家伙手脚利索的把玩具全收拾好了,美滋滋的靠在床上舔着棒棒糖,客厅也不再像台风过后那般触目惊心了。但看似双赢的结果是不是让孩子真的内化了玩玩具的规矩?是不是让他明白了作为家庭一份子他也有维持整洁的责任?就算他有一些模糊的判断,恐怕也在味觉受体蛋白被激活引发感觉神经纤维兴奋并层层经由脑干传递至中枢神经系统最终引起的正向味觉适应性反应中被弱化了。(一句话证明我真的学过生物)。
难道下一次必须耐着性子一遍遍和他解释你应该做XX原因是XX,但是绝不拿出一点点奖励吗?这个我无法回答,妈妈也不是完全没脾气同时能拿出大把时间说教的圣人。不过我能保证的是我一直在用心观察学习,成长的路上我给你时间,你也多给我时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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