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这种植物,好像不怎么受人待见。可能是它太野蛮,只要有它可以喘气的地方,它就会毫不留情地霸占,以至于茫茫荒草地,芦苇随处可见。抑或是,明代大臣解缙,早已给我们灌输了“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的思想,我们也跟着人云亦云,先入为主。而到底什么原因,还真不清楚。
已经很久没有跟芦苇打交道了。在我的印象中,与芦苇打交道最多的时候,无外乎两个阶段。
一个是小时候。那时,芦苇是我们儿时的玩伴。我从小生活在赣南的一个小山村,村的周围都是山,唯独我们那边是一个洼地。除了村民住所,其他地方均是良田。而在良田与良田之间,特别是在小河小溪边,经常是芦苇关顾的地方。
虽然我们村不像梁山水泊里那样,有一大片一大片的芦苇荡,但星星点点地散落在小河边的芦苇,就像亲密的玩伴,只要跟我们这些小伙伴见了面,就会亲切的招招手,点点头,十分地和蔼可亲。
它们是一群非常懂得分享的“人”。哪怕牺牲自己,也要让我们过得快乐。它们经常把它们的头穗,做成一顶顶的草帽,戴在我们的头上,就像一位大叔用他那大手,给我们挡风遮阳,让我们在炎炎夏日感受一丝清爽;经常把它们的叶子当成乐器,尽情地在我们的嘴里徜徉,发出悦耳的声响,或许它的叶子是我们最早甚至唯一能接受到的“乐器”吧;经常把它们的身子截成一小段一小段,当成我们的自制钓鱼竿的鱼漂,我们在小河边钓的每一条鱼都有它们的功劳,我们钓鱼的那份快乐都有它们的参与。
还一个是工作之后。有一次,跟随单位到一个苏北很偏远的海边工作。从有人住的地方到海堤,大概有五六公里,而这五六公里茫茫一片,全布满了高高的芦苇。如果从空中俯看,它们连成一片,宛如一块大大的绿幕,而绿幕的下面藏着艰涩的生活。
因为工作的需要,我们不得不深入芦苇丛的腹地,开出一片可以居住和工作的地方。我记得,那次我们准备非常不充分,只带来了几把镰刀。我望了望比人高的芦苇,它们虎视眈眈的看着我们,或蔑视,或嘲笑,或不屑,或干脆想把我们吞进它们的肚子里,将我们消失遁形。
我们用镰刀,整整割了一天,才勉强开发出一小块可以居住和工作的地方。而手上的水泡,全身的汗水和满身的泥土,早已在芦苇的预料中。它们用那发达的根系和过硬的身体,反抗着镰刀的牙齿,把人折腾得筋疲力尽。而人身体上,经过化学反应产生的乳酸,直把人的士气酸成残兵败将的气馁。
可以看出,在这两个阶段,我对芦苇的感觉截然相反。一者欢喜,一者辛累。而儿时的感觉,只能成为美好回忆。现如今,却已没法将那种回忆延续,只能靠那一点点神经的麻木,而对芦苇产生的有些不好的感觉,引导自己,走向和大众一样的错觉。
直到最近,当我经过一个小区门口,突然发现,在小区门口的东南角,有一团枯萎的芦苇,直挺挺地站立在风中,我的感觉好像又找到一点点小时候的影子。那芦苇,虽然全身已经发黄,但那笔挺笔挺的站姿,很像站着一排排军人,让人肃然起敬。那饱满的头穗,虽然被风吹的摇摇晃晃,但是依然保持谦虚的态度,常常跟人点头示意,以示亲切。
在这阳春三月万物复苏生长的季节,那团芦苇走到了生命的反面,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按常理,它该十分的沮丧,应该感到十分的害怕,焦躁地等待死神地胡乱审判,把自己弄得一片狼藉。可它却不按常理出牌,生长保持生长的姿态,那饱满的头穗像一个能量收集囊,昂着头向天空借来无穷无尽的能量,始终精神饱满,斗志昂扬。它们是一群真正的勇士,完全把死亡放一边,直面死亡的来临,虽然死得其所,但也要死得高贵。那团芦苇好像有了灵魂附体,那么地生灵活现,好似一直活在世间。
而人生又该怎样呢?可以说,人生是一个不断走向死亡的过程,这个过程充满着无奈与悲伤。若要追求人生的永恒,唯一能做的就是追求心灵的永恒。人也应该像那团芦苇一样,坚强点,让灵魂装饰自己的内心。
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有一片芦苇。这片芦苇,是杂草丛生破败不堪,还是坚强勇敢欣欣向荣呢?这完全是由你的内心决定的。生老病死,是人的常态,认清楚了这一点,人生才能变得阔达,心灵才能变得通透。一颗能够看透世界的心,认命而不盲从,走到哪里都会成为别人眼中的风景。修好自己的心,保持内心的坚强与通灵,你才能被万物追随,才能成为被时间追赶的人。
看着那团芦苇,我的心仿佛回到了古代。看到了一位位大贤哲,参悟世界,参透人生,活得自在洒脱自我,十分的惬意快乐。我在想,我能像那团芦苇那样,在死亡面前永远保持向上向好的姿态吗?我内心那片芦苇能始终直挺挺的站立在风中吗?我继续往前走,路好像越走越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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