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下二楼缓台的阶梯,在那棵苍然繁茂的榆树下,与一只猫不期而遇。嗨,橘猫,你好!我叫了它一声。此刻,缕着墙根彳亍的猫,停下了妖娆的步履。侧过头,与我四目相对。眼神里闪着探索,迷茫与求问。一个陌生人,来打招呼,要干什么?他这样彬彬有礼,跟个绅士君子似的,准成不?有可能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过,这次看他和有些路遇的人相异:不是吓唬我,就是追逐我。我心惊胆战,落荒而逃。情势紧急的时候,我找不到脱险的路。好在我身形敏捷,是天生的,你得服。冲刺,骤停,又来个闪回。嘿嘿,没料到吧,我已历练出处理危机的本领。窜到安全的地带,我会回头瞧瞧撩闲者失望的神态。瞪着我,舞动着手臂,心有不甘的样子。我常常对此是不屑的,嗤之以鼻,对,如果我懂人语,并能说出来,我会告诉他,我是吓大的;我要是会笑,我一定挤出两涡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的脸蛋儿,馈送给那个没能心想事成,拿我找乐子的人。我是一只猫,一只流浪猫。迎着风、沥着雨、挨着晒、受着冻;喝脏水、吮过雪、吃冷食、拉硬屎的橘黄色猫。整天在这片小区拣背人的路径游来荡去,偶尔越个界到外面蹓跶蹓跶,遭遇得横眉冷眼海去了。我只是找口吃的,没有出格的要求,我不劫财也不劫色,更不惊吓小孩,到谁家溜门撬锁,砸坏花盆,把光可鉴人的地板踩成一幅梅花图。我只想安安生生的存活下去。必竟来了,那早已记花了面容的妈妈生下了我,是不是遵照了上帝的安排,她也没跟我说。我一直心存感恩的心,对赐我生命与另一些施舍食物给我的人。他们常常把剩余的食物放在缺碴儿的碗里,油腻的灰垢包裹了厚厚一层。我没有权利挑剔,好不好吃不提,能吃就得。稍有迟顿,犯迷糊,或是来拧把劲,食物会被同样处境的同类飞快吞噬。我向来活的磕磕绊绊、战战兢兢,有吃这顿没下顿的苦楚,也因这漂泊不定、居无安所、食不果腹惹闹些小忧郁,做几件二楞子才能干出来的事儿,可没到不容收拾的地步。我对生命是敬畏的,无论是人类,别的动物——除了我的天敌,因为那是赋予我铲除邪恶的使命。我一直以此为神圣的荣誉,这是数百年家族的传承。我维护着,不许有丝毫的亵渎。
今早,我的心情愉悦,哼着一段流行小曲懶懒悠悠地走着。几天的阴雨连绵,迫我避在阴暗潮湿的犄角旮旯。我看见许多与我同命相怜的小虫儿,在肆虐的横流中无处安身,甚至痛苦挣扎着殒命。我心绞魔乱,我好悲伤,我的抑郁症有加强走势。可要相信自己,这已不是头一回发生,还有阳光的力量。它洞破厚厚的云层,驱走了阴霾。我又恢复了生气,舔舐净身上的草屑与沙粒,又用舌头濡湿的爪抹去脸上的憔悴,抖搂开打绺的毛。我要走出去,领受阳光的沐浴。它会帮助我生长,延续我的生命。
就在这棵我再熟悉不过的树旁,一个礼貌的人向我打招呼。我感觉得出来,他是和善的,完全没有敌意。我很感动,就在那一瞬间,我的眼角竟有些湿润,那点点莹光在日光的映射下,使我有些晕眩,那是快乐的晕眩,那是七种颜色彩虹的光芒。就是这样,我是条生命,跟你们一样,存在着,谁也改变不了。我只需一声问候,一声平常的问候,剩下的我要靠自己活,只此而已。
这只是一次路遇,也是一次相逢,没什么大书特书的,擦身而过,然后彼此背身离去。这个纷繁的世界又还原到互致平安,周而复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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