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之辩

作者: 月下独卧雪 | 来源:发表于2018-04-03 19:29 被阅读0次

    宋仁宗时期,洪州知州夏竦上疏道:“洪州东引七闽,南控百粤,编氓右鬼,旧俗尚巫,在汉栾巴、已尝翦理。爰从近岁,传习滋多,假托禨祥,愚弄黎庶,剿绝性命,规取货财。所居画魑魅,陈幡帜,鸣击鼓角,谓之神坛。”将幼孩送到神坛那里,“字曰‘坛留’、‘坛保’之类。乃其稍长,传习妖法,驱为僮隶。 民病,则门施符咒,禁绝往还,近远至亲,屏去便物。家人营药,则神不许服,即云神未听椁 率令疫人死于饥渴。……奇神异像,图绘岁增;怪籙妖符,传写日异。小则鸡豚致祀 ,敛以还家;大则歌舞聚人,餕其馀胙。婚葬出处,动必求师。却盗斗争,行须作水。蠹耗衣食,眩惑里闾,设欲扇摇,不难连诘。在于典宪,固非靡容。其如法未胜奸,药弗瘳疾,宜颁 严禁,以革祆风。”遂仁宗下诏“更立重法,自江浙以南悉禁绝之”。此前夏竦已收缴神像、符箓、神仗、魂巾、?魄帽、钟、角、刀、笏、沙罗11000余件,全部焚毁掉。取缔洪州巫师1900余户,“勒令改归农业及攻习针灸方脉,”宋史记载,“(夏)竦索部中的千余家,勒还农业毁其淫祀以闻。”

    如这次以夏竦主导的灭巫运动在中原历史上有过多次先例,宋时就对桂广诸州中,饮食男女之仪,婚姻丧葬之制,不遵教义,有亏礼法进行矫正。整个汉文明历史上禁绝巫觋淫祀,规整礼仪,生活伦理始终在推进。这种行为源自西安洛阳为中心的文明不断扩张,从而在生活层面整肃权利的规范。

    与灭巫相应的是紧随的教化。在政府主导抵制巫风同时,官方兴学活动也如火如荼展开。仁宗时期,范仲淹上疏推动学校建设,各地纷纷建立学校,不仅传播知识,还把中央主流的思想定格为本民族的核心文明。<吴郡图经续记》记载原本并不僻壤的吴郡,“昔未有学,以文请解者不过数人。”兴学后以吏为师,教化学问成了当地政府重要职能。

    夏竦所灭的巫教究竟为何?从夏竦的上疏看,巫觋陋习极多,且歌舞聚人,有明显结社倾向。历史上对于结社,国家安定时是相当宽容的,但政权不稳时打击严厉,特别是汉末黄巾之后。民间习俗历来与原始宗教无法脱离关联,在受到政府支持前它只能是陋俗巫术,是被革除的弊端。

    这些弊端中有溺婴祭祀,兵器祭神的当然恶习,也有敬畏天地鬼神的自然崇拜。夏竦在洪州革除妖风,但一些道教史研究者认为,宋时洪州巫教其实是道教闾山派,并且详细其传承与思想源流。叶明生说:“以往的宗教史研究往往关注官方和士族的观点,对宗教研究也局限在典籍,人物与思想方面”而民众普遍的信仰与民俗活动没有多加研究,特别是湮灭在历史长河中的一些现象。因此一些学者呼吁注意道教的民间性,并且认为道教闾山派是最具有民间性的。

    根据叶明生的研究,闾山派源于巫法,吸纳了道教佛教思想,是荆楚文化和百越文化的遗存。由此可见,在长安洛阳为中心的文明扩张中,大量的地域文化被规范化的消失了。

    思想的进步似乎是在流沙中蹒跚的行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踏步,时而飞奔,时而摔倒,时而迷失方向。民俗的除弊与地域文化消失究竟进步还是倒退,是难以言明的矛盾。

    葛兆光在中国思想史导论中提问道,“精英思想是否在生活世界中起着最重要的作用。”当我们讨论空观,相对论与存在时,大部分人生活显然于这些深刻思想无关。就是在当下,各地兴建庙宇,重新出现各类祭祀活动,焚香烧纸,竖纸旗点鬼灯。似乎探究宇宙本质与究竟人生的思考没有给生活世界带来太大帮助。那么夏竦革除巫教真的成功了?也许书本上的思想与现实生活始终处在一种割裂的状态,这才是我们文明的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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