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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世间,都是妖怪 |医院

行走世间,都是妖怪 |医院

作者: 楚小蛋 | 来源:发表于2018-01-20 21:46 被阅读33次

    我妈感冒了,咳得很厉害,早上陪她去医院挂水。

    输液大厅里塞满了不同年龄、不同工层的生物。对面摊在椅子上的学龄前儿童,像个失灵的遥控玩具一样频率不准地哭闹着;我的左手边是个婴儿,我瞥见淡蓝色毛毯的折合处有个粉色的草莓图案,监护人是个比我大不了几岁的男生,驼色风衣,三叶草最新款,萎靡的刘海和颠簸的胡茬;右前方病床上躺着一个老太太,整个头陷在黄白色的医护枕头和棉被中,有个秃顶老头鞋子几乎贴着地挪到床头给她掖了掖被角,同时把床角的一只暗红色绣花棉鞋往里踢进了二十公分。

    我妈说:“你先回去吧,别被传染了。”

    从进门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小时,前十五分钟排队拿号码,后四十五分钟排队等输液。如果我在这一个小时里没有被传染的话,再待上一整天应该也不会有事。于是我说,“钥匙给我,我先走了。”


    回到家,我拿了自己的医保卡,去了中医院。

    加上这次,这是我第三次用医保卡。我虽然学的是制药,毕了业也在医药公司工作。但我还是对医院和药品有近乎本能的抗拒,总觉得冰冷的针头和化学合成物就像是街头的城管高举着政府信奉耀武扬威地清除城市牛皮鲜一样在血管和细胞间横冲直撞。好在我虽然常常身形恍惚的,但除了小感冒也没得过什么非去医院不可的病。多喝热水,吃饱穿暖睡足,三五天也就捱过去了。所以上了高中还搞不懂那套看病挂号的流程,想来也是情有可原。

    我妈这次有点猛,昨晚听她在隔壁咳了好久,我迷迷糊糊地在她的伴奏中入睡,又被她的进行曲唤醒。如果她从小就帮我稳固这么规整的作息,可能我对“冬天起床”这件事会有底气的多。

    因为她是我妈,所以很多其实不怎么想做的事情都有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名目。像是凭空多了个神龛一样,你没有办法不毕恭毕敬地履行凡人的使命。这种骨子里的“供奉因子”驱使我去帮她解决一点麻烦。

    我像在火车站自助取票似的刷到了挂号单,又像找检票口一样找要去的科室,然后听广播里喊我的名字。这是火车站里没有的服务,我觉得很新奇,像是领奖一样。我忐忑地敲门。

    “医生你好。”我差点要鞠一个躬,低头刚好看到鞋带散了,就势蹲下绑了个鞋带。

    我老实地交代了我妈的症状,然后挂什么水,吃什么药,以及验血报告诊断。医生头发有三成是白的,眉毛淡得快消失了,指甲很干净,钢丝眼镜看上去有点年头了;用的是透明玻璃茶杯,茶叶像是过了三遍水,片片泛黄舒展,约莫占了杯子的三分之二。他慈祥地看着我,“你学医的吗?”

    “不是,只是懂一点药,旁听过几次临床课而已。”老实说,在一个小城市里的小医院,作为一个老头面前的小年轻,我还是有点小得意的。

    “听你说的,你妈妈正接受合理治疗,没有必要再吃什么药了。”

    “她咳得厉害,怕不见效。想配点中药试试。”

    “我没亲自检查过,不好下药。”

    话已至此,就领了瓶复方甘草口服液,铩羽而归。


    我又回到了我妈所在的医院,前后左右几乎换了新的面孔。那个婴儿还在,上一次见她是睡着的,现在被她的90后爸爸抱着在人群缝隙里游走,好像发烧了,正等着入驻住院部。

    我妈靠着椅背闭着眼,在这么繁华的空间里应该没有睡着。我在离她三五米处挑了个较干净的椅子坐,然后安静地看着周遭的嘈杂。

    护士服是蓝色的,口罩、帽子也都是蓝色的,白衣天使换了皮肤是不是会有更酷炫的技能?我察觉不到她们的表情,甚至分不清刚从左瞬移到右的她和后来从右闪现到左的她是不是同一个“她”。我只记得最后帮我妈拔针的那个,她一副很熟练的样子,眼神透着傲慢的自信,胶带和输液管在她手里藕断丝连着,直到我妈血液倒流,出声喊疼时,才躬下身小心地处理残局。

    她,应该是个堕天使。


    学生做错一道题,员工写错一个订单,都是很容易就被豁免罪责的。我领导有一句话说的很响亮,“员工犯错,一次两次没关系,三次四次当面批评,五次六次换岗位,七次八次任闲职。再犯就只能是老板儿子了。”

    以我粗陋的见识,教师、医生、警察都是较出色的学生进化而成的。其中又以教师为最,警察为重,医生为专。

    有关“教师”的各种言论甚嚣尘上,好老师和好伴侣一样,可遇而不可求;警察像是庙里的菩萨,还是宁可信其有,看多了侦探和武侠小说,他们是最接近那个世界的角色,你要相信,才能免于一些困厄……

    相比之下,以医生为代表的一系列医护人员是最容易被苛责的。他的过失是立竿见影的,不像教师那种小火慢炖的渗入和警察有各种不可控因素的维护。当下能直接口诛笔伐,自然比时移势易的秋后算账有力度的多。

    我尝试着自作多情地为他们找一些说辞,可总不能用“大家都很平凡,也可以允许你平凡”来作论点。只是觉得对于一些小事,像是我妈被弄疼一类;或是打针一次没成功,服务态度及费用问题……倒不必太上纲上线地索求合理解释。

    出于同为人类的考量,有什么可解释的?

    相比一时的不爽,出于亲情也好,关心也好,对老人和孩子的在意大可以放在更重要的地方。怎么教孩子善良和正直比“为了他”去讨伐医生护士有爱的多;怎么陪伴和善待老人也不用等进了医院以后不遗余力的去表现,那种末日般的惶恐其实看上去很凄凉。

    还是强说了很多不成文的言论,我杜撰了这么多不是道理的“道理”警醒自己。

    得饶人处且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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