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之中的一枝艳山花 一

  从懂事开始，她就很羡慕城里人的生活，后来一直想着能嫁给城里人就好了，到老了，只能像城里老太太一样的打扮自己，到女儿工作的地方过一段短暂的城市生活，可还是做不了城里人，她得继续待在老家，帮儿子看孙子。

    她用自己的方式，走过了一个个春、夏、秋、冬。

    第一章  童年

    01

    这里海拔1000多米，山峦起伏，山脚下一条清澈的流城河，由东向西，从上游穿过县城，弯弯曲曲，顺着山坳流淌着，时而浪花朵朵，激流直下，时而流到平地，形成绿色的深潭，风平浪静。

    稀稀拉拉的小山寨，隐没在半山的绿色之中，或是暴露在河流的两旁，早晨或者是傍晚，家家户户的袅袅炊烟从房顶上冒出来，飘飘悠悠，恰似条条巨大的白纱巾在风中舞蹈，自然而又神秘，苍茫而又宁静，如诗如画，像雾像风。

    河床南面有一座山，半山上住着几十户人家，山上山下有一片梯田，绿郁葱葱，山上有一处泉水，一年四季从不歇息，从后山的树荫之中的岩石洞里流出来，供这里的人们饮用和灌溉。

    寨子中间有一户人家，弟兄姊妹四人，加上父母一家六口人，挤居在几十平米的木板结构平房里。

    老大解放初期参了军，退伍后在县城工作，结婚后不久妻子就有了身孕，挺着个大肚子，每天坚持下地干活，晚上还要伺候公婆。

    一日早晨起来，准备砍猪菜喂猪，突然觉得肚子一阵疼痛，婆婆见她用手按着肚子阵阵呻吟，赶快将她扶到床上，凭老人家的经验，知道她快生了，立即安排媳妇的公公去烧水，她陪在媳妇身边，同时翻箱倒柜找出早已为孩子出生准备好的物品：

    一床自做的小棉被，小孩的衣服以及将破旧衣服剪下来的一些大小不一的破布。

    即将做母亲的媳妇仗着自己年轻，拼尽全力，为他们老江家生下了一个女儿。

    等婆婆叫小儿子到县城把大儿子接回家时，女儿已经安静的躺在了母亲的身边睡着了。

    女儿的父亲读过几年私塾，在部队几年又学了一些文化知识，在当地算是一个有文化的人。

    三天以后，父亲为给女儿取名字，认真思考了好久。

    在附近的几座山上，最好看的还是映山红，现在正是映山红盛开的季节，当地的人们把它叫作“艳山花”，他对孩子的母亲说：

    “就叫她’山花’吧！”

    她就应该是这大山之中的一棵耐寒耐旱，生命力强，若干年后，必定开出漂亮火红的艳山花。

    02

    山里的孩子上学普遍都比较晚，山花九岁多了才去上学，经常被几个比她大两三岁的男同学欺负。

    学校在一座小山顶上，每天下午四点多钟放学回家，都要从穿过一片松树林的斜坡上走下来，在这条一米多宽的泥路上，几个男生总要伸手摸她，她挣脱后就往山下跑，男生追上后又继续摸她，一直到山下，几个男生到了自己家的寨子边上，嘻嘻哈哈的跳着蹦着回家了，她才得以脱身。

    她就像一棵路边刚长出来的艳山花，被这几个无知、缺乏家教的男孩践踏着，毫无反抗的能力。

    到了二年级下学期，她只好选择退学，从此再没跨进学校半步。

    父母想着女孩早晚是要嫁人的，不读书就不读书吧，回家帮忙做家务，学做针线活，长大了嫁个好人家。

    此时父亲被调到了更远的地方工作，爷爷奶奶也相继去世，母亲一个人忙里忙外，确实忙不过来，她也可以帮助做些事了。

    妈妈教会了她怎么做饭，还教她打鞋垫、补衣服。

    平日里在家带弟弟妹妹，洗衣做饭、煮猪食喂猪，歇下来时就学做针线活。她本来就心灵手巧，很快就学会了这些日常的家务活。

    她只有在星期天，在比她大些或小些的孩子们的假期，以及晚饭后的月光下面，她才可以像一个小孩一样的玩耍。

    除此之外，她只能是孤零零的，长在杂草丛中的一枝艳山花。

    2020年09月14日于长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