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不幸
在一个鲜花盛开的季节,不幸突然降临,让三花一家措手不及,犹如掉进了寒冷的冰窟窿里。
01
孙子嘉瑶快六岁的时候已是本世纪初了,常在三花和宝生身边转来转去,可爱的小嘴巴很甜,爷爷奶奶非常喜欢。
五月初的一个星期天,三花早早的就起床了,儿子将几箱鸭蛋搬上了车,准备早餐后就和妈妈一起到县城去卖。
出发前,嘉瑶也起床了,吵着要跟奶奶进城玩。三花对他说:
“今天你就和爷爷在家玩,奶奶卖了鸭蛋买好吃的来给你吃。”
宝生看着有些失望的嘉瑶说:
“嘉瑶最听话了,等会和爷爷去放鸭子。”
奶奶要上车走了,小嘉瑶跟在身边,两只小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奶奶说:
“奶奶早点回来,我等着你买好吃的回来。”
三花抱着嘉瑶亲了一下他的小脸蛋对他说:
“乖乖的和爷爷在家,奶奶卖完鸭蛋就回来。”
三花放下嘉瑶,走到宝生身边,感觉今天好像有什么放不下的事要对他说,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只说了一句:
“我们走了。”
儿子已经发动了汽车,,三花坐到了副驾的位置上,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对儿子说:
“等一下。”
她下车对宝生说:
“昨晚我的眼皮跳了一晚上,你在家注意安全。”
“左眼还是右眼?”
“左眼。”
宝生笑笑说:
“左跳财,可能今天的鸭蛋会卖个好价钱呢,放心去吧!”
车开走了,嘉瑶在车后面大声的喊道:
“奶奶再见!”
“嘉瑶再见!”
嘉瑶和妈妈、爷爷看着面包车向着高低不平的路上开去,马达声越来越小,看着车爬完第一个小坡,向左拐了个弯,便再也看不见了。
爷爷对孙子挥挥手说:
“走,我们放鸭子去。”
02
宝生用木条和稻草搭建的鸭棚就在桥头不远的地方,桥下水流有些急,哗啦啦的流水声打破了早晨的宁静,浪花下游不远处是一个绿色的深潭,最深的地方大概有四米多,确实是一处放鸭子的好地方。
宝生带着孙子向河边走去,平时他都是天刚蒙蒙亮就起床,放完鸭子回来,嘉瑶才起床。
鸭棚有一个用木条做的门,宝生掏出钥匙将门打开,鸭子们便争先恐后的跑出来,摇摇摆摆的向河边走去,到了河边,张开翅膀扑棱扑棱的往河里跳,不停的发出嘎嘎嘎的叫声。
看着这群可爱的鸭子,嘉瑶高兴的跟着鸭子向河边跑去,宝生对他说:
“你数数看,我们家有多少只鸭子?”
“一、二、三……七、八、九……,哎呀,爷爷,这些鸭子不会排着队走,数不清楚!”
“幼儿园老师教的那首《数小鸭》的歌你还会唱吗?”
“会的、会的。”
嘉瑶接着唱了起来:
“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
快来快来数一数
二四六七八
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
快来快来数一数
二四六七八”
“后面的我不会唱了。爷爷你会唱吗?”
宝生接着唱道:
“嘎嘎嘎嘎真呀真多呀
数不清到底多少鸭
数不清到底多少鸭
赶鸭老爷爷胡子白花花”
“哈哈,下面的爷爷也不会唱了!”
长满了新鲜绿叶的柳枝弯着腰随风摆动着 ,它们每天看着这群鸭子早出晚归的身影,听着它们“嘎嘎嘎”不停的歌声。
这时,鸭子们已在绿色的深潭上自由的游来游去,在河边的岩石下、水草里寻找食物。这时宝生对嘉瑶说:
“我们现在捡鸭蛋去。”
他们走进鸭棚,这十多平米的鸭棚里稀稀拉拉的鸭蛋摆在地上,爷孙俩一个一个的捡起来,装在一个提篮里,六、七斤鸭蛋差不多装满了提篮,用扫帚打扫干净鸭棚,将鸭粪装进一个大框子里,宝生告诉嘉瑶:
“这些都是我们家用来种地最好的肥料。”
嘉瑶不懂这些,他只知道放鸭子很好玩,于是说:
“以后我每天早上都和你一起放鸭子。对了爷爷,赶鸭子回家一定也很好玩吧?下午我也要和你去赶鸭子回家,行吗?”
“行!”
03
三花和儿子进了城,儿子给几家固定客户送鸭蛋去,其余鸭蛋放在自由市场上,三花守在旁边,等待顾客来买。
儿子回到自由市场时,已是中午十二点多了,鸭蛋已剩下不多,娘俩又守了半个多小时,卖完了鸭蛋,找一家米粉店,吃了一碗米粉,接着上街准备买些吃的、穿的和日常用品。
她给宝生买了一套蓝色中山装和一件白衬衣,对儿子说:
“你爸那套出门穿的衣服该换套新的了。”
她也没有忘记出门前说过要给嘉瑶买好吃的,到一家蛋糕店买了两斤嘉瑶喜欢吃的蛋糕。
三花揉揉眼睛,说她眼皮一直在跳,有点心慌,想着赶紧买完要买的东西快点回家去。
04
下午五点多钟,离开县城时,太阳快要走到山头上了,他们快到家门口大桥的南面时,见对面河边有许多人走来走去,河床上的鸭子还没有上岸,却不见宝生和他的小船。
三花对儿子说:
“这么晚了,你爸怎么还没有去赶鸭子?家门口怎么会有那么多人?”
车很快过了大桥,走到家门口停了下来,有几个人围了过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看着众人异样同情的目光,三花有些心慌的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我家宝生呢?嘉瑶呢?”
她忽然听到了哭声,赶紧走过去,只见媳妇脸青面干的哭着喊着:
“妈呀!爸带着嘉瑶去赶鸭子,船翻了……”
“天啦!”三花哭喊着不顾一切的向河边跑去,儿子此时也悲痛欲绝,跟着母亲向河边跑去。
河里几个人刚刚找到爷孙俩,把他们平放在了河边沙滩上。
几个自认为有些经验五十岁左右的妇女赶紧上前,将两人脸朝下拍打背部,然后推按胸部,可一切都晚了……
三花只感觉大脑嗡的一下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宝生赶紧扶住母亲,几个妇女过来使劲掐她的人中,才慢慢醒过来,接着又是呼天抢地的哭喊着。
众人用两扇门板,将爷孙俩抬到了家门口,张家、江家两个寨子里的人都闻讯赶来帮忙料理。当天晚上买了两口棺材,三花怎么也没想到,今天给宝生和嘉瑶买的新衣服成了他们离开这个世界穿的服装。
乡亲们看着三花家门口的两口棺材,无不落泪的,都说:
“凄惨、凄惨,太凄惨了!”
这真是:
人生难料,早晨的太阳和不幸不知那一个先到。
三花晕晕沉沉的躺在床上,忽然想到她今天买来的蛋糕,嘉瑶还没看到呢,一下从床上爬起来,要去找蛋糕,有人赶紧帮忙去找,蛋糕还在散发着香味,她将蛋糕打开放在爷俩的灵前,用她那已经哭哑了的嗓音,泪流满面断断续续的苦述道:
“嘉瑶啊,你和爷爷一起把这些蛋糕吃了再走吧!你喜欢吃,奶奶以后还跟你买,呜呜……”
三天以后,爷孙俩永远躺在了后面的山上,家里突然少了两个人,让三花觉得安静的可怕,她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怎么过,自己和儿子、媳妇整日以泪洗面的日子不知要过多久。
好长一段时间里,邻居和过路的人经常听见她家那栋小楼里传出悲切的哭声。
河边的杨柳枝也弯着腰,无精打采的低着头,再也看不见划着小船的赶鸭人,再也听不见嘉瑶嫩声嫩气的歌唱了。
山花一下苍老了许多,这枝山里的艳山花能从寒冷的冰窖里走出来吗?
2020年10月07日于长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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