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机关大院不再有白日的喧嚣和往来的人群，只有三楼一间办公室的灯还和昨晚一样亮着。坐在电脑桌前的大林几声猛咳，穿透了静寂的夜空。“不能再抽了”，大林看着烟灰缸里堆满的烟头，狠狠地将手中的烟摁灭，抬头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11点40分。
“小刘，时候不早了，你母亲身体不好，弟妹还要照顾孩子，你把剩下的活儿给我，先回去吧。”
“林科长，嫂子不也还在医院吗，我还是陪你一起吧，毕竟会快点。”
“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儿，你先回去吧，明天早点来把稿子给牛书记送去，我熬得时间长了，估计明早要晚来一会儿。”
“那好吧，你也悠着点儿，不行了就在沙发上眯一会儿。”
“路滑，走慢点儿。”
小刘关上了房门后，大林用手使劲搓了搓脸，走到窗前，看着窗外又飘起的雪花，猛地推开窗，寒风裹着雪花扑向大林的脸颊，顿时一个激灵。屋内空气在空调的作用下暖意洋洋，窗外大雪纷飞、天寒地冻。大林自嘲道：还真有点漫地烤火一边热的味道。
大林是家中的独子，在名牌大学中文专业毕业后，父母亲友轮番做工作，让他放弃了留在大城市工作的机会，婉拒了几家大企业抛来的橄榄枝，考上了县城建设局的公务员。因人勤文好，在局里一年多就被调进县委办公室工作，为县委领导提供文秘综合服务。
去年，大林被提拔为副科级，当上了科长，上个月县委书记的秘书到乡镇当镇长，他又接过了直接服务县委书记的重担。刚过而立之年，喜事连连，上周妻子为他生了一个大胖小子，不过是剖腹产，妻儿还在医院。按照政策规定，大林是享有一个月的陪产假的，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提都没提，父母和岳父母都让他以工作为重，老人们轮流值班照顾妻儿。
年底材料堆成了堆，华罗庚的统筹方法好像也不奏效，大林恨不能借来郎朗的钢琴手。工作效率已经挖到马里亚纳海沟，只能从时间上想办法了。因为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挤总会有的。这份材料明天上午牛书记要用，所以今晚务必要赶出来。
风雪如同一剂醒脑药，大林刚才迷离的双眼又亮起来。他将右手的五指插入头发，像梳子一样梳落粘在头发上的雪花，轻轻关上窗户，再次坐到桌前。
还有最后一部分，小刘已经打好了草稿，他需要把小刘写的这部分融进去，再通篇调校。喝了一口已然不热的浓茶，大林又开始奋力地敲打键盘。
1点半，大林终于完稿。今天时间真是不早了，转念一想，今天时间还早着呢。听着打印机吱吱的出纸声，大林仿佛听到了总攻的号角声，战斗马上就要胜利。看着22页满满的文字，想象着牛书记明天在主席台上铿将有力的讲话，大林满意地点了下电脑的关机键。
妻子和儿子应该已经熟睡，但只看他们一眼的冲动催促着他加快脚步。走廊里的声控灯被皮靴撞击地面的声音惊醒，像一队报数的士兵一样逐次点亮。
风雪夜归人。走出机关大楼，大林望了下天空，雪还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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