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三面环山,地势呈锅底行,附近的村子地势都比我村高,因而形成了青山绿水的独特环境。犹记得儿时村西三口大泉的泉水汩汩而出,村里的一条大河和门前的小河都溢涨满了水,清澈见底,缓缓的流淌,从未干涸过。
一到冬天,河面上蒸汽腾腾的,伸手进去竟是温暖的。儿时我们在寒假百无聊赖的时候会拿个小罐头瓶子,用竹竿和妈妈做衣服的针和面线制成简单的渔具钓鱼。冬季没了蚯蚓,我们便翻开水草,里面藏着很多水牛儿,类似螺狮,作饵。周围稻地里结着冰,小刺鱼儿一咬钩,鱼儿的鳞片在水里映着日光闪动,心中狂喜,就着劲儿就往身后的稻地一甩,我们将鱼取下放到玻璃的罐头瓶里。还会放些细叶和宽叶的水草,鱼儿游来游去。煞是好看。
而到了夏天,大泉则成了孩子们的乐园。午休的时候孩子们站在泉边的大石头上,咚的一下跳进去,在清凉的泉水里互相嘻戏。最怕出意外了,父母总是不放心的赶我们回家。午后,村里的女人们则端着大盆到河边洗衣服,此起彼伏的捶衣服声混着邻里聊天的声音,好不热闹。据说在大概三四十年代,小河里有鱼有虾。泉水养育了世世代代勤劳的人们。
村北的塔坡上有座玉皇塔,家乡的稻米据说早年是给皇家进贡的,故而得名御塘贡米。
由于所有的稻田均为清冽泉水灌溉,稻米的颗粒饱满,晶莹且带有清香。蒸制出来的米饭表层会有一层油,香味扑鼻,软糯。村里的人都喜欢把米捞出,剩下的米汤做稀的。即便捞完饭的米汤中什么都不放,米浆都是黏稠而洁白的。总之,吃惯了家乡的米,出门在外我几乎很少点米饭,因为口感,软糯程度以及香味儿都是不能和家乡的稻米可比。有些对于我来说简直难以下咽,因此就更想念家乡的米了。
初春,乍暖还寒,稻地是湿湿的。父母将稻地挖出两个方块儿,放上底肥,翻地,将两个方块儿的畦弄平,地埂边有排水沟。撒上稻种,盖一层肥土,放上水。静等发芽。为防着麻雀偷食,各家会在稻秧畦的旁边插些稻草人。等待秧苗成长,除草的间隙便是用简单的人力和工具翻地。至少要翻两边。主要工具是三齿稿和铁锨。要把土笊下来再用镐头将土块儿打散。这是一件让人精疲力竭的农活。尤其考验或者说是锻炼腰力和臂力。
待到插秧的季节,稻地里放满了水,人们将打了捆儿的秧苗散落在整块儿犁平的稻地。男人和女人们卷着裤管光着脚,三五人一字排开,躬身将秧苗一撮儿一撮儿的插进泥土里。新手会拉道线儿找齐。秧苗种下去要缓个三五天,如果插完秧赶上下雨,成活率回很高。随后便是要剃稗草,挠秧,施肥。最最主要的是灌溉。水要从大河引到稻地,一块儿地往往要花费好久才能把水打满。幸好时值暑假,我们姊妹轮流看水以防上游截流。
小时候,大人们忙前忙后,我最感兴趣的是蹲在田埂上看稻田里的有趣儿的生物:青蛙产的籽,滑溜的透明液泡里有黑黑的点点,小蝌蚪,大大的头,小尾巴,以及长了腿的蝌蚪,青蛙各个阶段的状态都看得到。还有蜉蝣在水面一蹦一蹦的跑地很快。最神奇的要数一种软壳的生物,腹部有很多条腿,壳呈三角形,不知它的成虫学名是什么,只记得稻田里有很多,游来游去,红红的,我们都叫它红媳妇儿。最怕的是水蛭。看到就会拿个木棍挑到田埂上,妄图让阳光晒死它。但估计多半儿都会自己爬回田里。
夕阳西下的时候,会有很多蜻蜓飞来飞去,我们就拿把网兜儿穿过铁丝绑在木棍儿的一头儿,追着捉蜻蜓。轻轻拿着蜻蜓的蝉翼琢磨它的复眼和身体结构。夏日的夜晚,会时常停电,各家一般都已吃了晚饭,拿个蒲扇坐在当街的石头上纳凉。大人们聊天儿,孩子们则追着萤火虫嬉闹。逮一些放到瓶里,看萤火虫忽明忽暗的闪着光。夜渐深,稻田处响起阵阵蛙鸣,天上的星星也格外的闪亮繁多。清凉的微风吹过,虫儿也不鸣了,人们在辛苦了一天的劳作后进入了梦想。
倒是应了辛弃疾的诗作: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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