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黄锦树——书结
2019.11.01-11.12 阅读时长:4小时30分钟
她一步步走近,把瓶子递给他。他渐渐看清楚了,那瓶里的东西——像画,又像泥塑——瓶颈处有团白色像棉花的东西,它的底部泛黑,无数细小的水滴往绿色像树冠的地方坠落。瓶底褐色拱起的,像是土丘。土丘上有数十棵瘦树,树间有栋铁皮屋顶的木房子,五脚基上还有辆黑色脚踏车。细看,有细小的中年人,坐在一把藤椅上,叼着烟斗,望向天边,表情十分轻松。他身旁卧了一条黄狗,一条白狗,一条黑狗。另一边长凳上,坐着一个妇人,和两个孩子。两个孩子专注地望着妇人,好似在听比画着手的妇人讲什么故事。
《雨》是一部小说集。16部小说,除了最后三篇小说,前面的13篇小说都是以上面的这个基本人设搭建的故事。故事的女主人是伊,男主人是父亲,长子辛,长女,三两只狗,一尾奇异的龙舟。他们从战乱的中国一路逃亡,下南洋,生活在马来西亚的热带雨林里,靠割胶维持生计。
书以一句马来古谚开始:
大海何处不起浪,大地何处未遭雨。
在这燥热的天气里,马来人都穿着不分男女的纱笼,五脚基隆起的房子,经常被各类白蚁,蛇,蛙,虫拜访,若是风雨不歇的晚间,更会有猪羊,老虎等大型动物的侵扰。这浓密的热带雨林里,离奇的故事轮番出现,以至于梦和现实的混淆。
父亲通常是沉默寡言而又勤恳劳作,母亲伊也是肤白丰腴,一副好样子。大儿子辛是带着希望成长的,可多半是在各个故事里离奇死亡或者有着离奇经历,女儿们总是以不被重视的姿态出现。在雷雨交加的夜里,父亲乘坐龙舟去救人,去寻求出路,从而离奇死亡或者不见踪迹。
作者在每一个小故事里都在探讨人生命的脆弱和坚强。家里的顶梁柱-父亲,会在不经意的小事里死亡,柔软的母亲会因为难产死去,但更多的时候,会坚韧地生活。而这里的人,每日被劳作填满,没有经历也没有心情关心世界和未来。更多的是活在当下。
对于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往我的专注点都是在中国,日本,美国,英国,法国,俄罗斯,波兰,这些主要国家。在这本书里,世界大战只出现了两次,却足够触目惊心。日本当年在中国的暴行,在马来西亚只是更加变本加厉。好不容易翻山越岭举家逃难的中国人,死在了异国他乡的泥坑里,无人知无人埋。
题外话;
作者在序中说到马华文化是没有位置的位置,鲜人知晓。在马来西亚本土,文化也是不需要的。马来西亚,物产丰富,气候宜人,人们只需要劳作就可以生活。马来西亚人经历了:
甘蜜世代,胡椒世代。咖啡世代。橡胶世代,可可世代,油棕世代。
每一个世代都是马来人赖以生存的方式。几百年来,他们只有语言,没有文化上的追求。像作者这样的马华文化创作者,没有参照物,他们独自探索和琢磨着,为后人留下尽可能多的沃土。
我想起读这本书,也是因为书的封面,大片大片的绿色,不规则呈现,有生机而又陌生。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就会生厌,读一种书久了,就会思维固化,看世界的角度就很单一。前些日子看《书读完了》,金先生说世界上值得读的书不多,读完了就读完了。我想这些值得读的书是值得我们一读再读,读它的内容,结构,布局,故事线,人性等等,可以从这些书里解剖人性的本质。很多书都是本质的再加工。这本《雨》初读让我及其惊艳,可我说的不是故事本身,而是故事发生的背景,那个我从未去过的马来西亚,如此原始和生机勃勃。人与人的相处少了装饰,读来有点爽快。故事的描述方式在几篇序文中也提及,是卡夫卡的一种衍生文体。我从未读过卡夫卡,如果已经读过卡夫卡,再来读《雨》,会不会有一点点失望呢?
昨天看电视剧《没关系,是爱情啊》。几年前就知道,昨日看,则刚刚好。张宰烈自从被哥哥刺伤后,一直看到身边的高中生。这个高中生就是他曾经的自己。这样的精神分裂在之前的电影《美丽心灵》里同样出现过。《美丽心灵》里的绝望和癫狂,最后主人公还是看到了他们,也知道了他们不是真实的人。在电视剧《没关系,是爱情啊》里面,这个高中生消失了。用了同样的精神分裂这个病,讲不同的故事。我喜欢这种不同的故事。《没关系,是爱情啊》是一部拍给有一点点故事的人看的。一部分真实,一部分夸张,初次体会生活的不如意,但是未来还有很多可能性的人,看完会心里美滋滋。而美好的大团圆对于有很多故事的人来说,则不够有说服力。生活的本质,没有那么多的甜蜜和美好。
可正如《雨》里的伊,生活在树荫下,却努力从树缝中吸取更多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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