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夏天,天上望不到几朵云,地里也已经几日都不曾下雨了,放眼望去,是一片枯黄。
田埂上的槐树下时常坐着几个乘凉的老农,每当日头快要落下去的时候,他们的声音总是从远处传来,然而除却元旦那几天能听到几句振奋人心的话外,就再也没有什么好消息了。
“唉,这又旱上喽。”这个“喽”字的音直往下降,到最后再叹上一声,给人一种极为不秒的感觉。
“嘿,关俺们甚事?那几户不旱,不就行了?”
听着话音,就知道又是那村头的几位元老了。说是元老,其实并无任事,只是因为在闲暇时教训几个年轻人,一顿唾沫星子下来倒也有几分道理,然而也是不顾实际,只管说,一来二去倒也有了名。名一到手,整个人便乐了起来。
至于这大户,其实也就那般,说是不旱,是断无可能的,可若真要盘算起来,倒还能有些收成。
可看整个天地间,肉眼可见的水汽腾腾的往上冒,远远望去,一片枯黄。但若是离得近了,倒还能瞅见几点绿,再往北,绿就更多了。然而,远远望去,一片枯黄。
这个时候,那声音又响起来了。
“听说,王家那丫头,考上了学校?”这声音略微有些深沉,而且一顿一顿的,变得不可捉摸起来。
“何止?都毕业啦......”
王家那丫头,我是知道的,然而这知道,也只限于从前。
前几年,王家还不是现在的王家。那时的王家,光景不好,又逢了大旱,还有一个丫头磨着要念书,家里养不了闲人,怎地,王家家主放话了。
“念书,行,早上去了,晚上就得回来。”
“回来干甚?地里还有活哩!”
那时不像现在,有车,有公交,怎样都行。那时,村里去学校,二三十里地,去要两小时,回来还得两小时,按理说,早上去了,晚上是万万回不来的,然而还是回来了,怎地?跑。
早上天还黑着就起来,去,下午放学,就回来,时间不够,怎地,跑。
这一跑,就是六年。
六年来,丫头长大了,不用跑了,王家也过来了,有钱了,村子修了路,通了火车,有了公交。
六年来,王家家主也老了,但还是整天跑,地里,家里,两头跑。
六年来,村里的人几乎换了一茬,然而不时说着,王家那丫头考上了学校。
六年了,我却是没有再回去过,然而王家那丫头考上了学校,然后就回去念书了,再然后,却是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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