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黛玉低头拨弄着竖琴,琴弦微震,余音连绵,这是一曲相思歌词,思的不是故人,思的是故乡,梦中的长安。
三月杏花雨,四月杨柳风,湖中的鱼养了一个冬天,味道鲜美至极。一篷乌船停在水中,如同姑娘们的葱葱玉指轻划过河水,激起圈圈涟漪。少年郎躺在船舱中,一米阳光被水折射成五彩色,撒在少年的脸颊上,煞是好看。
北方的少年,眉眼间总是含着一抹愁绪,那是国仇家恨郁积的结果。
上官黛玉轻叹一口气,将竖琴沉入湖中,激起的水花,落在她的青丝上,如同缀上一串珠玉。
咚!一朵更大的水花激起,被风吹着,被阳光照着,像是冬天的雪莲。
上官黛玉轻掩朱唇,发出一声惊呼,她的丹凤眼分明看到一名少年跳入湖中,如同一条白鱼。
“姐姐你的琴。”少年从水中游出来,甩去头上的水。
“你...你先上来。”上官黛玉,俏脸微变。
少年纵身一跃,跳上船头,青衣沾水,怀抱竖琴。
少年一步一步向上官黛玉走去,水滴落到船板上,滴滴作响,那响声似乎滴进上官黛玉的心中,她的俏脸爬上一丝绯红,她用罗袖遮住脸颊,转身走入船舱,少许,捧出一方罗巾。
“喏,擦一下。”上官黛玉把罗巾放到少年手中。
少年接过罗巾,仔细的擦拭起琴身,“竖琴名贵,不能受潮。”似在对上官黛玉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琴再好,没人弹,也只是一段朽木。”上官黛玉倚坐在船头,目光看向北方。
“万物皆有灵,风能弹琴,雨亦能弹琴,何须人力。”
上官黛玉心想倒是一个有趣的少年,“阿绫,把百花酿捧上来,我与这位小哥,借这八百里太湖,小酌两杯。”黛玉的音调轻柔,似乎是怕惊醒睡着的暮春。
一名小丫鬟平端着方桌,缓缓走来,随着她莲步轻移,环佩叮当。
“阿姊,我来。”少年快步走过去,接下阿绫手中的方桌,指尖触碰到阿绫柔腻的肌肤,阿绫螓首低垂,贝齿微启,秀口轻吐:“小鬼头,谁是你阿姊。”说完这句,扭着步子躲入船舱中,像极了受惊的驼鸟。
湖风卷起的春色,冲淡了酒香,少年豪饮一杯,夹起一颗青梅,放入口中“这时节的青梅,最适宜饮酒。”
“哦,是吗?你还懂得饮酒?”上官黛玉把碧玉杯子放在唇边,用罗袖掩面,轻啜一下。
“听说了吗,小曹将军在建康大破蛮军,直捣黄龙,定能夺回我汉家江山。”少年目若朗星,拧着衣服上的水珠。
上官黛玉秀眉微皱,恰如青山含云烟。“这天下,即便是十个小曹将军,百个小曹将军,也没有用,这天下需要的是一个王,心怀天下的王,庶民们没有王的领导,就如同浮草飘零。”上官黛玉心中刺痛,“征战十年,你终究还是不肯坐上那王位吗?”
上官黛玉想到了自己的一生,心中自嘲道当真是飘飘零无落处,她心中荡开一抹悲伤,“自从前朝刘二死去之后,可惜这天下,终究是再无王者。”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少年脚踏船舷,捧起那坛百花酿,青衣舒展,迎风而立“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慨当以慷,忧思难忘。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看着少年意气风发的样子,上官黛玉忆起十年前的事,那时候她还不是花魁。是侯府的掌上明珠,自幼习得琴棋书画,追求她的公子哥可以从青龙街,排到白虎街,少女怀春,那时候她的眼光是极高的,这些庸俗的王侯公孙、富家子弟,入不了她的眼,她的意中人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汉征西将军曹南。
一晃十年过去,少年将军成为割据一方的诸侯,而她流落到勾栏瓦肆之地,以月貌花容,成为秦淮花魁。
今日是汉征西将军的大喜之日,在上官黛玉心中,他永远是汉征西将军,不是什么司空太傅,更不是什么大将军,他是邻家阿哥,是给她摘青梅吃的情郎。
扑通,少年跳入湖中,水花遮盖住他的身体,但是他的声音却无比清晰,“姐姐,你知道小曹将军为什么不称王吗?”
上官黛玉手中的杯盏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
“大哥说:他在等他的王后。”
上官黛玉抬眼望去,看见一幢楼船,驶入太湖,斗大的曹字,黄底黑字,在仙雾缭绕中特别显眼。
“解我忧愁,唯有百花...十年征战,无你无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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