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放学后的楼区里总能听到各种的叫卖声:“磨菜刀嘞”,“收破烂嘞”,“换鸭蛋嘞”……可只有一种声音,定让我从假装的读书中,立马竖起耳朵--“豆腐脑嘞”。
我凑到正在做饭的妈妈身旁,拽着她的围裙,兴奋的央求,“妈,我想吃豆腐脑了。”
妈妈知道我好这口儿,又总担心我吃了它,不会老实吃饭,但最后总能在我保证中妥协,“吃了豆腐脑,你可得老实吃饭啊,你去趴阳台问问,豆腐脑怎么卖的”
“卖豆腐脑的,怎么卖的”,小时的我虽胆小老实,但也能为了吃货的尊严,壮起胆子扶在阳台上,毫无顾忌的扯开嗓子。
“一块钱x勺,一斤黄豆x勺”,卖豆腐脑的大妈脆声吼到。
妈妈走到冷仓,拿出家里的老称,从豆袋子里称出两斤黄豆,装到袋子里。从碗架上,掏出一个涂着军绿漆的铁盆,递到我手里。
“去吧,端的时候慢点走”,妈妈嘱咐着。
屁颠儿屁颠儿的我,从五楼奔至楼下,来到骑着三轮车的阿姨前面。
“阿姨,给我来x勺豆腐脑!”
穿着白大褂的阿姨从车里掏出称,接过我手里的袋子,放在称里,看着称砣和称杆高高的稳定了平衡,她把豆子倒到白布面袋子里,抖了抖。
转身,揭开老式白铁皮保温桶的盖子,桶里豆腐脑的豆香随着热气弥漫开来,钻进鼻孔,口水不知咽下几回。
大妈用铝制大勺子,熟练的在胶状的豆腐脑上,切下一片、一片,盛到我手里的盆子,嘴里还数着“一勺,两勺,三勺……”
我的眼睛和心里也跟着她的节奏捉急,又强迫症似的害怕她切下的每一块,一不小心破了,又掉回桶里。
盛够了数量,大妈盖上盖子,又揭开了另一个破旧却擦的干净的保温桶,掏出铁皮做成的水舀子,在桶里搅拌了一下,舀出一碗汤汁,汤汁里面漂游着一层层紫菜和一条条胡萝卜丝,虽浓却也透亮,浇洒在豆腐脑上。
落日光辉下,泛着金黄的光滑侗体,披上了一层浓郁混沌色彩的丝纱,此时,这样的作品钉在眼里,垂涎三万尺。
“小朋友要辣椒吗?”
要不是阿姨的询问,我都馋的忘记了抽离。
“要!要!要!多放一些。”
当阿姨把绿色的香菜碎和红色的辣椒油点缀在上面时,这个美食的艺术品,像画龙点睛一样,升华到极致。
而我唯一需要做的是,稳稳的,稳稳的,一步步,一阶阶,托捧在手里,安全、无误的落到饭桌上。
回到家里,我还没等得及大人把豆腐脑盛到碗里,就比划着勺子,跃跃欲试。看着盆里的艺术品,又不忍破坏豆腐脑自身呈现出的整体美感,此时的我仿佛日本寿司师傅附身,如切割生鱼片一样,从盆里的边缘,片下一块,染着汤汁,闭上眼,送进嘴里。
豆腐脑的光滑拖在嘴里,豆子本身的醇香渗进舌苔的味蕾,从此味道得到了解放,也渗透了我的记忆。
几年后,父亲带我去旅游,窜在北京小巷,任性得找我想吃的美食,我却执拗的选择了贴着“豆腐脑”红字的小店,老板却诧异的回绝我的要求,他说在他们的城市,豆腐脑通常只有在早餐里才会出现。
二十年过去了,我的城市,豆腐脑这个事物,也如别的城市一样,也成为了只是早餐中的一种选择,或是包子伴侣,或是油条搭配。
虽然只是配角,但也还找的回做法,找的回配方,也找的回味道,但,再也追不回,那个跑在叫卖声后的少年。他仿佛在喊着:
“等一等,豆腐脑,等一等,时光。”
找的回的味道,追不回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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