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我爸就掐着我的后脖子说,你这小子有反骨,以后要反。
那时候的我抱着一碗热汤饭并不为所动。
更早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在四川的哪儿,诸葛亮也指着魏延说,这小子有反骨,快给老子推出去砍了。魏延是个军事的奇才,受到刘备重用,却不受诸葛亮待见,诸葛亮死了也没把兵权给他,所以他琢磨杀了杨仪夺回兵权,反被杨仪派马岱给杀了,并诛灭了三族。
事实上我并不认为魏延是想谋反,作为一个军事奇才,他想夺得兵权很可能只是为了展示自己的军事才华,我觉得魏延可能比诸葛亮更想北伐。但他终于因为『谋反』的罪名被杀了。虽然杨仪最后也没什么好下场,但这只让人们感叹政治斗争的残酷。
生在社会主义的美好时代,我想我是没有能力也没有勇气去谋反的,但这个时代『反骨』也许包含着另一种意义,就是不甘于现状,且总有着自己的假想敌。
我是一直有假想敌的,从小学到大学,首当其冲的就是学校。小学的时候还并不明显,中学则凸显了出来,我把上学的意义完全当成了与学校做斗争。初中时候我的理想就是偷偷潜入学校的广播室,然后在每周一全校的升旗仪式的时候让放国歌的喇叭放莫扎特的『西风吹拂』,我必须把脚放在广播室的桌子上,把手放在后脑勺上面,眯着眼睛,面带微笑。然后在全校女生的注视下被保安架出去。
那个清晨,操场的师生肯定会觉得错愕,然而久被考试和补课折磨的莘莘学子却感受到了突破学校牢笼的自由。他们愣在那里,“有一种鸟是关不住的,因为它的羽毛实在是太华丽了”。
我意淫这个场景意淫了整整三年,然而却终于没有实现,初中最后分班的时候,老师同学一起在那悲伤的痛哭,我就知道,这座学校是不会被大家想象成敌人的。
我当时还写文章,对学校和老师口诛笔伐,歌颂自由,鄙视考试。现在想来却很可笑,我之后几乎再没有遇到过这么好的老师,但我却三番五次的挑衅这些好老师。有的同学对我的评价奇高,觉得我是能挑起第三次世界大战的人,我想可能就是因为我当时口无遮拦被当成了有革命精神?
当我进入大学之后,我觉得大学比高中更值得批判,它臃肿,迂腐,官僚,形式化。所以我拒绝参加班会,拒绝参加那些『必须到场』的活动,也鄙视在学生会任职的同学。我大一的时候做麻辣理工,还写了若干文章,就是想聚集一些人,然后跟学校叫板。后来我们校长被送进号子里面了,食堂又出了几个新菜品。我又觉得这事儿没什么意思了。
我写代码的时候一心当个作家,而写作的时候却想着做个程序。按道理来说,现在互联网风潮正起,创业也有自带光环,但我却偏偏觉得,这个世界不怀好意,最被吹捧的,却是错的。
有时候我也会迷惑,我到底是因为想显示自己与众不同而『反』,还是因为我执迷于『改变』,但最后我还是坦然,无论如何,这个世界需要不一样的声音,我不能忍受异口同声和千篇一律。
小时候我的确标新立异口无遮拦,但现在我更冷静的看这个世界,却依然发现无数的问题,它们是需要被『反』的。传统行业落后的生产力,体制下滋生的蛀虫,不合理的规定造成的不公平,这些都是即将会改变也必须被改变的。
借用乔布斯的苹果当年的一段广告词,把它改一改:总有些人,会把落后,畸形,不公,丑恶,暴力,极权当成自己的假想敌,并且天经地义的认为自己能够改变它们,他们特立独行,他们桀骜不驯,他们惹是生非,他们格格不入,他们用与众不同的眼光看待事物,他们不喜欢墨守成规,他们也不愿安于现状。你可以赞美他们,引用他们,反对他们,质疑他们,颂扬或是诋毁他们,但唯独不能漠视他们。因为他们改变了事物。他们是别人眼里的疯子,但他们却是我眼中的先驱。
我一直在小打小闹,但也许有一天会大打大闹,当然也可能继续小打小闹下去,无论如何,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那么,你有没有反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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