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赶了年兽 | 说这山与村的年

「上古有怪兽曰年，深居海底，除夕夜则涉岸吞食生灵。

时至除夕，民众避居深山以避年。偶然知年兽之惧红色、炸雷及火光，假以此方，年兽久遁勿现矣。

是俗传之久矣，皆曰除夕春节为年。」

驱赶了年兽 | 说这山与村的年

驱赶了年兽，就像驱赶了邪恶和晦气，这么一来，去年的坏事情也跟着去了。

我有个疑问：真能去尽吗。

俗话说，「一年之计在于春」，开始新的之前，人们都习惯将旧事处理干净，该买的年货，该清的地方，该算的账，多数一一算清。过了年前这几天，有的人轻松了，有的人依然驼着背喘着气。

我家地处两县交界，一面是秀水青山，一面是发展较好的丘陵，而我所在之处地势平坦且较宽阔，四面环着山岭，故曰中平。

中平算得上这片土地上的「十字路口」北往县市，南通山区，其余为各乡镇和村庄，相对于旁的更热闹一些，山里的，周边的经常来中平赶集采购，到了年前七八天，更是热闹非凡，赶集的人熙熙攘攘，将几条街堵得水泄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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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是山人，常年在山里辛苦劳作，借着山里的优势发展种植和畜牧业，到了时候，尤其是年前那阵子，收回了大把的钱，皆大欢喜。

他们也有他们的苦处，有一次我进山玩了两天，听一个年轻妇女说，「山里不方便，有钱都没处花，只能放在枕头底下垫着」，到了年前，山人终于可以如愿花钱，买了一堆年货，对联、炮火、吃食、穿戴、家居……编制袋里塞得鼓鼓的，往面包车里越野车里丢。不止山人，其他人也赶在这时候疯狂购物，只不过多和少的问题罢了。

家里一个月前就请了一个书法先生写了对联，上街时会顺便买些年货，断断续续，一件一件往家里添，不用一直挤着那股人潮。父亲性子好，与人友善，卖东西总往便宜的算。我们以前生活艰苦，吃过那份苦自然知道别人的难处，平时别人来借钱，父亲答应得爽快。这几天他那些朋友亲自送了东西过来，都是自家种的养的，我们捡到了福，吃得舒服还省了很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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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仗义不是坏事，该算的账还是要算的，别人赊的也是要追回来的。父亲平时不爱记账，总说别人记了就行，多亏了我那善持家的母亲，不知帮父亲理了多少麻烦事，将平时的账目记得清清楚楚，前几天晚上，一笔笔画上杠杠打上圈圈。

有个地方的贩子没还上钱，母亲生气，以后不卖给他就是了，拖拖欠欠了这么久。父亲大骂，「你是在怪我收不回？人家说了年前还就是年前还，他说要周转一阵子才有钱，互相体谅一下，我们不也欠着其他人的钱？」

拗不过母亲，父亲打了电话，悠悠说道，

「知道你白天忙，所以我晚上打给你

怎么样，钱周转过来了吗

实在没空可以初几再给，我也不急着要

嗯嗯，好的，再见」

第二天别人就把钱打过来了。钱还没捂热，又给还了出去，辛苦了一年，依然囊中羞涩，不过好歹也算是还一点就少欠一点。父亲笑道，「我们还欠着这么多，竟然还敢借给这么多人」，我听了之后，不禁乐了起来。

除夕下午，有人骑着摩托戾气冲冲地来我家里买东西，之前说好的。母亲见他久不来，卖给了一个老师，他来了之后，压着声音，说道，「我不是不要，刚去追账了没来得及过来」。

他一脸委屈气愤，对着坐在在院子里的父亲咒骂着别人。「我丢他妈的，我去追账，反倒被人家追着打，这还有理了，我丢他姐的……」，我在水井旁边洗着东西，听着他骂道。

据说是哪个村的孩子害了病，挺严重的，还在网上众筹了，医治了很久不见好转。他知道病因，开了一个月的偏方给那孩子，如今已好了一半，他原是想在今天去追钱的，倒被威胁说一分不给，再过来就要喊人来，见一次打一次。

辛苦找来的中草药被用去了大半，却还有9000块没收回，而他就望着这笔钱过年呢。他愤愤喃着，「要是他们敢动手，我就在医院躺几个月，丢他妈的，拿着好心还办了坏事」，然后怂着脑袋骑着摩托走了，车尾还捆着一小把恹恹的芹菜。

好不好心，没人知道。过了今天，让他说出新年快乐四个字牵不牵强，也没人知道。

驱赶了年兽 | 说这山与村的年

「一年之计在于春」，这今年的计还没完了，明年的又要开始了。

今天是除夕，有的人轻松了，有的人还驼着背，但总归新的一年要到了。旧年的喜与悲留在旧年也好，带进新年也罢，先把它放一角落，用新的心态迎接新年的到来，上天自有安排，凡人负责用心生活就好。

这年兽年年都要赶，带来好运和福气。这没算完的账，也年年都要算，

才好亏欠着，运作着，生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