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春

1

春寒料峭。

窗外的桂树已生出嫩芽，新绿中透着荧黄，却也是寒的。

富态的鹧鸪惊飞，你放下捧在手中的书卷，仰头，望向密叶间浮动的灰色天空，些微干燥的唇微启，呼吸着三月里淡薄的春的气息。

这春的气息，是随你的一呼一吸，荡开在我的心田。

你顺着寒风漂流的方向，瞥见了靠在窗台上偷眼的我的身影，眼中凝出几分惊喜，露出淡淡的微笑，又似有几分迟疑。

竟能从这光影中识出我来吗？

我细细酌着心中的暖流，生出几分春的悸动，便也笑着，向你招手。

你点点头，又瞬间收敛了春的气息，重新溺入书中，留我只身于寒风中。

棱角分明的天空中云浪翻涌，我忆起你教我雨和四季，心中了然，这薄幸的春又如何舍得施与一丝细雨呢？

此番失落竟夺走了眸中的神采，我悻悻离去，无力地趴在了课桌上。

春天，明明都快要结束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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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令人平静而又厌烦的钢琴曲又一次游荡在校园的每个角落，像是敲响了春的丧钟。

我轻叹一声，向着窗外，却已不能生出一丝雾气。梅的残花落尽，桂树青绿斑剥，这暮春的景色却不及冬的一片雪。

监考员传下了轻飘飘的试卷，你端坐在教室第一排，庄严如骑士。受到你的激励，我的双眼也不自觉变得锐利。所有人，都在这暮春中朝着未来前赴后继。

英语考试结束后，大家都在收拾着自己的课桌、书箱，我从人群中看到了你，还有怒气冲冲的监考员，几番“压倒性”的谈话后，你视线低落，行尸般，离开了教室。

我默默感受着从你那里偷来的莫大的悲伤，看到你桌上遗落的书签，不由自主地拾起，迈开步子，朝你离开的方向奔去。

“青阳！”

我朝你落寞的背影大喊。

你停下脚步时身体微弱地颤抖了一下，我感受到了你内心的挣扎，驻足于你时常捧读于下的树旁。

已是温柔的春风拂过，新叶黄叶一同沙沙作响，我的心随你的肩起伏，直到你头也不回地，跑着，远了。

我握着你钟意的那枚书签，至少我将它作为礼物赠予你时，你曾满心欢喜。

青阳终于落没，春风中唯一暖意也随之消散，泪水在我颊上蠕动，痒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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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二诊成绩被钉在了公告栏正中，一周以来，你不曾回头，我也只有屈服，与你一同，一日复一日地静坐。

气温升得很快，像假期结束赶作业一般，春慌忙地回到了校园。

你不再读自己喜爱的诗文了，我没有将书签还与你。我常盯着你后背干净的校服发呆，思量着这其中的因果，每次都以无声的叹息而终。

“春天，结束了吧？”

你终于轻轻问到。

我攥紧这丝春意，如同坠井时的一指麻绳。

“还没有！”

我将自己所有的意志注入对你的回答中。你吃惊地回头，直视我的双眼。

你又将撇开视线，我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喂！”

突然，我大声喊了出来。

你惊愕地望着我，我脑中一片空白，不知怎的，我又突然开口。

“春天，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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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高考后的一个月里，蝉鸣变得愈加尖锐了，热浪一阵一阵地侵袭着城市，阳光也变得可怖起来。

我顶着你送我的草帽，汗水仍沾湿了我鬓角的发丝。

我已行过了校园的每一寸土地，唯独此处，我不愿涉足。

又一阵热风混杂着蝉鸣，地面波光粼粼。我深吸一口气，摘下草帽，从挎包中摸出你的那枚书签，小心翼翼地将它们遗弃在了树下。

一步又一步，我缓缓后退，逃出了树冠的阴影，泪涌如泉。

春天，早就结束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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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我从你清秀的眉梢眼波中拟出一抹春色，一直以来，沉溺于此，拒绝对拟春的探索。

我以为看到了春的升起，哪怕最终也会看到春的没落。

可当你终于将着拟春戳破，我才噙着泪水恍然明悟。

你绝非春日里的任何一处寄托，因我从未真正走入你春的王国，便也无可能得到任何春的承诺。

我既自拟出春的悸动，也该自己承受着春逝的苦痛。

“春天，才刚刚开始！”

你的眼眸凝实，深沉如海，没有丝毫的悲意与怜悯。

“我不属于这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