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桥底下是一大片被现代化生活所包围的,小城中少有的80年代建筑风格的居民区,这片建筑好像是经历了风雨一声的老人,被时间在墙体上雕上了岁月的痕迹。在现代高楼和小区的交汇处,一家名为三桥许培商店成了分割旧世纪与新生活分界线,就这样划分开了两个不同的世纪。
上世纪三十年代,那时候的中国还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在这样的年代中,人们的生活还是在继续,只要有一点能活下去的希望,就觉不会放弃这是人类千百年来进化出来的本性。夏天的大晌午,炎热的太阳烘烤着大地,许二黑高兴的快跳了起来,嘴里喊着“我老许家有后、我老许家有后了”,这对于一个平常的老百姓家来说,就代表着生命继续延续了下去,没有断在自己这一代。但是,对于生在那个年代的孩子来说,未来的一生会过的很艰难。
“ 在动荡不安、时局混乱的年代里,想得一处长久不受干扰的陋室,谈何容易!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梦,然现在人人都过着不为活命而活命的日子,你有什么不能化解的难处和烦恼”。这是许培说给经常来他店里哭诉生活烦恼的人。
这天赵老三从医院回来的时候,没有回家,倒是直接来到了许培的商店。赵老三一进门,许培招呼了一声,说:“老三,来了啊!要点啥”。赵老三叹着气说:“老样子,二两白酒”,此时许培边打着从酒厂刚拉来的散酒,说:“听说你老婆今天又生了”,赵老三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不怕老哥你笑话,今天我那婆娘又给我生了个女子,兄弟我想要个带把的咋就这么难”,这时许培用白瓷缸把赵老三要的二两酒递给了他。并伴随着说了一句“你小子还年轻着呢!还怕啥,说不定下一个就是个带把的”。算上刚生的着个女孩,赵老三和他老婆已经前前后后的生了四个女孩了,不过大女儿稍大一点,可以帮着他老婆带带孩子。赵老三在工厂的大灶上当厨师,膀宽腰圆的,上世纪70年代厨师应该是普通农民最羡慕的职业了吧!
许培出生后的第三年,也就是1941年,当时的中国正是与岛国打仗的重要转折点,许二黑就去参加了游击队。次年秋天许培娘就收到了许二黑牺牲的消息,许二黑牺牲了也就意味着,这个家没有了顶梁柱。从此,四岁的许培就随母流浪,10岁时进了一家书店当学徒,14岁后在城南各个书店流动帮工,后因他爸许二黑是革命烈士,许培顺利的加人了共产党,前前后后担任过很多领导职位。1969年,此时的许培任一处中学的党委书记,因不支持四人帮或替他什么原因,被撤职。同年,一直陪伴着自己的母亲去世,一时所有的生活不如意都降临在他的头上,生活没有给他露出一点点怜悯。两年后,他来到供销社上班。此时,他三十三岁。
天灰蒙蒙的,像似了现在的雾霾天。看守所的大门缓缓的拉开,莫若家刑满释放。他站在门口看着来接他的老父亲,不禁的泪如雨下,同时心里又感到了丝丝暖意。年老的莫门生看着自己的儿子也老泪纵横。一阵风刮过,沉浸在悲伤中的莫若家缓了过来,喊了一声“爹”。仍下手中的包,跑向了莫门生,抱在一起放声大哭。
赵大喜和莫若家是同一年的,在毛主席的号召下,赵老三和他的老婆在赵大喜之前还生了一个女孩,赵大喜在家排行老六。在生下赵大喜的那天,赵老三下班之后还是一如往常的去许培的店里喝了二两酒。赵老三走进许培的小店,今天是昂首阔步的走进去的。许培还是往常的那一句问候“来了啊!要点啥”。赵老三激动的说“生了,生了……这次是个带把的!”激动之余许培的把酒还是用那用的发光的白瓷缸端来,说“来,老三,边喝边说”。说着说着,赵老三说“老哥呀!你是文化人,你给娃起个名字吧!”许培想了一会说:“就叫大喜吧!一来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二来这名字也喜庆”,赵老三说:“那就听老哥的就叫赵大喜”。赵大喜的名字就这么定下了。
莫若家走到了离家不远的地方,家里还是自己走的时候那个样,没怎么变化,老母亲站在家门口,望着六年没见的儿子,泪流不止,母亲的哭声把莫门生也感染的流起了眼泪。母亲紧紧的抓住莫若家的手,进了家门。
许培在供销社上班二十多年了,中国的社会也发生了很大的变革,时间已经推进到了20世纪最后一个十年,许培在这最后十年中的第四年,也成了这家供销社的掌柜的,供销社的名字也变成了现在的三桥许培商店,此时的许培已经五十六岁了!关于这商店的名字,许培是这样说的!90年代正是中国社会大复苏的起步期,社会各方面都在改变。城市的道路远远不能满足社会的发展,在离商店不远的地方架起了三座高架桥。而此时,我工作了二十几年的供销社也成了自己的,我远远地望着那三架桥,和老伴一商量,就把供销社的名字改成了三桥许培商店。
莫若家回到家后,发现除过自己的家没怎么变化意外,家以外的是家都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六年的牢狱生活使他的性格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深深的感觉到自己不能再这样生活下去。因此,心里也惶惶不可终日,总觉得他该做点什么。莫门生是机械厂的普通工人,想帮儿子却有心无力。母亲看莫若家在家没事干就让他去许培的商店买点点心,明天去看看他的爷爷。莫若家走出了家门,看着外面的世界,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一样惊奇的打量着这个陌生的世界。他才发现从监狱回家的路上,自己沉浸在和父亲相见的喜悦中竟然忽略了世界的这些改变。莫若家的家离许培的商店不远,莫若家远远地看见国营供销社的牌子已经不见了踪影,换上的是三条许培商店。莫若家对许培这个名字很熟悉,在他进监狱之前,他经常光顾这里,他可以说是这里的常客,因此也没有太多的顾虑。
他走了进去,许培看见这个原来调皮捣蛋的孩子,现在已然变成一个又沉积感的小伙,感到了惊讶!莫若家叫了一声“许爷爷,我回来了,我来买点点心”,许培回过神来,说:“额,那个啥、那个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来来来,来这边看点心”莫若家走进了一点。指着点心说“许爷爷,就来点这个好了”,许培上下打量着这小子,好像在说这还是原来那个调皮捣蛋的小子吗!许培客气的问莫若家,“你爸还好吧!好长时间没见到你爸了”,他轻声回答道:“我爸还好,就是看起来老了不少”。“对啊,你爸为了你的事受了不少罪”许培说!莫若家头慢慢的底下,满脸的愧疚。
莫若家知道许培是个很有智慧的老人,这时候自己对父母的愧疚之心,化作一行行眼泪留了出来。莫若家对许培说:“爷爷,我现在特别想把对父母的愧疚,用我自己的能力去补偿他们。但是,我现在不知道我能做些什么,我看着这快速变化的世界,我真的不知道我能做些什么。”许培刚开始只是静静的听,没有说话。等莫若家说完这些话,许培只说了一句:“孩子,你还年轻,爷爷相信你能过的比过去精彩”。爷爷出生在战争年代,长在文化大革命里,政府不给一句理由就罢了爷爷的职位,爷爷不也走了过来了吗!
在动荡不安、时局混乱的年代里,想得一处长久不受干扰的陋室,谈何容易!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梦,然现在人人都过着不为活命而活命的日子,你有什么不能化解的难处和烦恼”。相信爷爷说的话,没有过不去的坎。
莫若家点着头,像是上了一场醍醐灌顶的课。脸上的眼泪也被风干了,提着点心走出了商店,出了门站在门口看了看天空。转身,向这家的地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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