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凡毕业生多少都有些恋校情结,毕竟你在那里待了四年。学校可能并不事事遂人意,但她见证过你在这里挥霍了人生最美好的时光,至于能不能记住那是另一回事。所以你不允许别人说她任何的不是,就像你不能容忍别人说你前女友滥情一样,因为这么说她其实也是在骂自己当初有眼无珠傻逼呵呵地爱上对方,纵使事后你将她骂的狗血喷头。
很多时候人和人之间并不是对等的,你爱着你的女朋友或者男朋友,突然有天你看见他或者她挂上了别人的胳膊,美名其曰是不想耽误你诸如这般烂俗的理由,大凡这种情况大家多是痛骂一顿离开。延伸到学校也同样适用,你留恋着母校,可学校好像并非想象得那么爱你,她不会因为你爱了她四年就多收留你几天,也不会因为他是你最好年华的见证人而免去你欠下的电费水费,分手就分手,还扯那么多犊子干嘛。所以六月一过,清偿了所有物品后,校园很快又安静下来,目送离开,就像分手的情侣收拾完自己的东西扭头离去一样。
有些人未雨绸缪,知道这一天迟早得到来,所以早就找好了下家,纵使这下家多么不理想多么不如意,毕竟能让自己有个向前走的希望,就像晚上走夜路时天边的一颗明星,不亮,总比漆黑一片好多了。更多的人并没有那么先见之明,他们相信天长地久,相信谈了恋爱就一定可以结婚,别人告诉他们现实时,还一副忠贞样子说你真二。结果这一天真的来时,才发现自己真二。乐乐就是这众多二中的一个。
他本来打算和宿管阿姨说说好话,多住几天,腾出时间去寻租合适的房子。倘若是平时,好话或许能起到一些作用,如果再能买瓶饮料什么的,那说通的概率就大大增加。此时的宿管俨然包公转世,清正廉明刚正不阿百毒不侵万毒不入。乐乐无奈只好拎着行李挤到同学强哥那里。
强哥是乐乐高中同学,由于乐乐高考复读一年,所以强哥比乐乐早一年毕业,算来已经在这里住了整整一年。他是个导游,一年下来倒也去了不少地方,乐乐曾羡慕说:导游这工作真不错,一边可以饱览祖国大好河山,一边钱也没少赚。强哥说,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只一年,原先一口气儿上五楼倍儿棒的身体现在动不动就腰酸背疼腿抽筋,操的是卖白粉的心赚的的是卖白菜的钱,足球宝贝儿月入还两万,这累死累活不比这村里拉个三轮车卖袜子赚的多,你看看这房子就知道了。
这是个城中村,挤满了刚刚毕业的天之骄子。客观来说,这座城市的人才中心不是什么大学城,也不是什么人才市场,而是这一个个罗列着的城中村。这座城市的梦想也集中在这里,他们梦想有一天出人头地,梦想能在这里扎根发芽生长开花结果。而支撑梦想开花结果的就是这一笼笼所谓标间。十平米的屋子,包括一个两平米的厨房和一个一平米的卫生间,剩下的的面积只够放一张床。强哥说,这好在是没有女朋友,否则晚上换个姿势都难。
房间跟房间的隔墙就像是两山之间的回音,三句话两句都听得透彻。隔壁那厮一到周末就带女朋友来过夜,其效果和在宿舍里看小电影,突然有人敲门,赶快把播放器最小化一样,不见其人只闻其声。有次那傻叉居然学着小电影里大叫“Yes”惹得强哥恨不能把墙给拆了,狠踢几下墙壁,声音才算小了。楼房与楼房间只有一两米的距离,家里没有了酱油,拿个撑衣杆就能把相邻楼的酱油挑过来,也正因为如此,即使是白天,也得开着灯,这里貌似很难分清楚白天黑夜。
乐乐在强哥那里打了地铺。这一住就是半个月。虽然这村里房子条件不是那么优越,并且房价也像吝啬鬼看到燃了两个灯草时的血压,一个劲儿往上升,可还是供不应求。毕竟是毕业季,大家都在找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这地方不能称之为家,家意味着温暖,这屋子也就是个容身所。乐乐穿梭在一栋栋筒子楼之间,仰头是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电线网线天线,有时他甚至会担心这楼也成为脆脆,嘎嘣那么一下,就像是多米诺骨牌哗啦啦一个村子就没了。这么想不是没有根据,这些楼原本只是两三层的村民住宅,随着时代的发展,楼也似得了巨人症般迅速成长至八九层甚至数十层的大厦,所幸上天保佑这些即将为祖国四化做贡献的梦想青年,几年来尚未出现乐乐担心的状况。
村里的电线杆上、胡同壁上琳琅满目挂着标间出租的公示牌,打电话过去,不是已经有人入住就是已有人预定。有时能碰见的空房子,进去看时又觉得并不比关押小萝卜头的渣滓洞好到哪去,倘若不开灯,那屋子就阴森森甚是撩人,黑洞洞煞是心惊,透过窗子漏进来的光就好比小时候看别家放完长长的鞭炮之后又找到几个未燃的炮仗一般让人惊喜。好不容易遇见间挺合适的,房租又高的吓人,并且水电价格要高出正常两倍。乐乐怎么也乐不起来,强哥安慰说,房子会有的,面包会有的,真不行,你就住我这儿,哥养你。乐乐听这基情四射的话,更加坚定了找房子的决心。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百般折腾终于找到一间合适的,就在强哥所住屋子的顶层,亮堂是挺亮堂,开门就是天台能不亮堂么,唯一的好处就是白天可以省去一部分电费。可这世界就是讲究个平衡,小时候玩动物棋,大象吃狮子,狮子吃老虎,老虎吃豹子,豹子吃狼,狼吃狗,狗吃猫,猫吃老鼠,老鼠钻大象鼻子吃大象,一旦打破这种平衡,这棋也就没法玩了。现在也一样,省了电费,费了水费,到晚上,屋子就是个蒸笼,笼子里是肉包子,恨不能关了门,放一屋子水,泡在里面不出来。
他终究还是搬了上去,忍受着这非人的待遇,晚上实在热得睡不着,就起床在墙上写: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以此安慰自己。房子问题解决了,剩下的就是吃饭问题。
乐乐花了一晚上做了份简历,他将能想到的有点特长全写在上面。写完后发现除去姓名、民族等各项基本信息之后,连一张A4纸都没有填满。后来急了,恨不能把上小学时当少先队员那会儿扶老奶奶过马路的事也贴上去。强哥说,其实一件事就看你怎么说了,不同的表达有不同的效果。比如如果旁观过系里的篮球赛足球赛什么的,就可以写组织啦啦队,这不直接就上升到组织能力层面了吗;再比如你打扫过宿舍卫生吧?那就可以写组织大家做公益劳动。乐乐说:姜还是老的辣。强哥吹的高兴,又谆谆教诲道:人在江湖,不能太实诚,要学会变通,变通变通,一变就通了。这话让乐乐似乎茅塞顿开,觉得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满满当当的收获。听完后,又像是憋久了突然找到厕所,空空荡荡给拉了出去。不管怎样,他将那页A4纸写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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