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 流

初秋时节，到长泰游玩，第一次坐皮筏艇。怎么形容自驾的漂流呢？爽，刺激，尽兴。

以往在报刊、电视上看过一些报道，什么金沙江之漂，小三峡之漂，其落差之大，水流之湍，暗礁之险，令人心颤胆寒！那种漂流纯是拿生命开耍，对生存的蔑视！几年前，在武夷的九曲溪、德化的石龙溪漂过，坐的是艄公撑篙的竹排，惊愕而已，心灵没有受到多大的震憾。也许人的本性需要不断刺激，适时的鼓捣，魂魄得以震荡，才不会萎靡颓唐，而有所作为，重振雄风！

这次在长泰马洋溪一试身手，一放形骸，着实一享“顶日漂流，荣辱皆忘”的逸致。我识点水性，狗爬式的游一程没问题，可那是久远的孩提之事，于漂流无补，还得乖乖听导游的叮嘱，穿紧救生衣戴好安全帽，免却惹出麻烦。我的同伴是一位个子轻巧的妹子。原以为她会是累赘，料不到她在永泰漂过一次，积累了划艇的经验，一路上大多她在抹桨，我得闲观赏两岸旖旎的景色。人生性自以为是，总想当然邀功，其实是占了便宜还卖乖。

漂流全程八公里，落差六十余米，险弯也六十多处，各样指标居本省第一，莫怪长泰人自称“福建第一漂”。 长泰漂道跟其它地方大同小异，有湍流，有暗礁，有兀石，有静水区，有窄长的人工水道。马洋河漂道分明是经过精心设计的，隐隐可感水流缓湍跟人身心欲情合而为一。

起始让你忽剌滑落低处，吊一下胆，绷一下心弦，享受初次的消魂。当你意犹未尽时，又来几回劈头盖脸的袭击，给数个“葬身水腹”而后生的惊吓，令人频频受用，感官得到彻头彻尾的撩拨。在心甘情愿的折腾中，不少人翻筏，丢舵，碰破皮肉。经过一阵灵与气的较量后，迎来的是波平浪静的慵懒。此时，可以轻点竹篙，观赏两岸的风光。扑入眼帘的是，逶迤的青山，葱茏的毛竹，盘根错节的老藤，嶙峋的怪石，自然之景在身心惧逸的状态下慢慢地消受。在静流中泛舟，心定神闲，不忌讳湿衣漉裤，不用费力，不耽心孤寂，自得其乐，自陶其情，那是怎样一种超然的雅趣呀！在静流里划艇，费了好大劲，却 “左荡右晃舟不前”，不留神，“误入山花深处”。有时茫然撞入突兀的石罅里，慌忙用力，不得方向，要碰几次头才觉醒过来，撑出漩涡。俗话说，“佛圣不论大小尊”，用来形容我的同伴十分贴切，瞧，四两拨千钧，灌满水的皮筏在她手下竟那么轻巧，绕过暗礁，穿越石巷，似乎没费吹灰之力。会做事的人技巧逾群，举重若轻，给他一个支点，他就能把地球撬起。

经过晴光潋滟的静水区后便拐入迂回连跌的人工水道，两边篁竹簇生，青藤蒙络，绿得迷人。这犹如人到中年，功成名就，可以自如设计人生，放浪形骸，点燃激情，求得应有的满足感与自豪感。当然，放旷也是有底线的，有家庭所限，有道德规定。当你踌躇满志时，又来一些磕磕拌拌，令人不敢轻视缓流隐藏的波折，你若兀自跨出筏外，挡不住水动石滑，抓艇失手，你可能给跌坏了。

宣传小册子说“远尘嚣而返朴，近山野而归真”，仅道出山间野地的特出之处，却未点明漂流的至情至境。我想，漂流之趣，在于充分挑起人们的惰性神经，并且以亲身体验把人的各种欲望释放出来。漂流之旨，在乎忘忧忘辱忘仇，放弃无谓的抵抗，抛掉多余的私心。这就是漂流的妙处，玩的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