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田里长出的诗

作者: 乡里人氏 | 来源:发表于2022-12-16 09:43 被阅读0次

          ——读贺修朗诗小札

          二十多年前,我曾经写过他,那时的他,是菜农,他和他的乡亲们在肥沃的阳由垸里搭起大棚种植蔬菜,那大棚形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而蔬菜则满足着 城里人饭桌上的需要。

          如今,他在蔬菜地里种上了西瓜,那甜蜜的汁液更是大快了城里人与乡下人的朵颐。

          而他,在农耕之余,在度过了耳顺之后,又重新拾起那支多年未吟的笔,学习写起古典诗来。几年过去,到现在,已到古稀的他,已经写下了近两百首起码在我看来,是最接“地气”的诗,因为这些诗,就是从瓜田里“长”出来的,充满着泥土的清香。

          且看《瓜农》首联与颈联:“锹锹黑土汗淋淋,垄垄瓜厢日影横。粗手轻轻苗崽稳,丹心隐隐水肥盈”。一锹锹黝黝的黑土、一滴滴辛勤的汗珠,在一垄垄肥沃的瓜田里,作者在忘我地劳作,日影已横斜,那粗大的满是厚茧的手轻轻地伺弄着幼小的瓜苗,让它的根稳稳地扎入泥土中,一颗心啊,都在那幼嫩的瓜苗上,轻轻地浇水、施肥……,紧接着,笔锋一转,颔联“幼苗娇嫩无妍色,细雨柔和有润声”,那幼苗,还很是娇嫩,没有诱人的姿色,但那是瓜农一年的希望之所在啊,连那细雨都善解人意,柔和地滋润着这幼小的生命,而这里,作者巧改诗圣的诗句,不,不是巧改,而是真正的心声,他,用心听到了细雨的声音,“有润声”,只有终年在田间劳作的老农才会有这样的体会,杜甫老先生说“润物细无声”,那是一种喜悦,但终究隔了一层,所以觉得细雨无声;而《瓜农》的作者是不隔的,所以他“听”到了细雨的声音,其实,这实际上是对即将到来的丰收的一种渴望之声。最后尾联:“乐乐融融千里客,甜甜蜜蜜五湖情。”作者的思绪一下子飞到了丰收时节——远道而来的客商看到这甜甜蜜蜜的西瓜,其乐融融,这甜甜蜜蜜的汁液,含在嘴里,甜在心头。这里没有大而无当的什么“世界革命”的豪言壮语,但却有着使五湖四海的人们都过上甜蜜生活的美好愿望。何止是千里客乐乐融融,诗人不也是乐乐融融?甜蜜的事业使得诗人的心也是甜甜蜜蜜的哟!

            浓浓的诗意,除了蕴含的意象之外,遣词造句当是至关重要的,这首七律,我以为最突出的特点是叠词的运用,四联中,仅颔联没有使用叠词,其它三联,每句都用到了叠词,“锹锹”、“垄垄”,是劳动的工具与场所;“轻轻”、“隐隐”,是劳作的动作与心情;而“乐乐融融”、“甜甜蜜蜜”,则是客商与诗人,不,大而广之,是所有渴望幸福生活的人们的神态和心境,这一组连绵的叠词更是将全诗的意境提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西瓜是甜蜜的,但种瓜人的生活却是艰辛的。试读七律《夜半听雨》:

                去冬冰雪逞凶顽,淫雨绵绵春又连。

                电闪田边光四野,雷鸣垅上动三山。

                农家只盼新苗壮,雀鸟更期食料宽。

                我欲凌空穷把剑,拨开冷雾见晴天。

          在“天老爷”还在当着大半个家的农村与农业,自然的因素对农作物的生长发育还起着相当大的作用,以往我们说“人定胜天”,说什么人一定会胜过天,那不过是一种错误的解读,这种说法,不知误导了多少人,所以在“大跃进”诗歌里便有了“我就是玉皇,我就是龙王,喝令三山五岳开道,我来了!”之类虽觉无畏但更显得无知的语句,这些年,人类为此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多了。

            作为一个常年在地里劳作的老农,我们的诗人深感自然灾害的可怕,但也有着想加以改变的心理。诗的前两联,冰雪、淫雨、电闪、雷鸣,尽力地渲染从头年冬天到今年春季的恶劣天气,四野、三山都得不到安静,眼看种下的小秧苗得不到大自然的亲睐,农民心里那个焦急呀、担忧啦,实在是难以言表,“农夫心内如汤煮”也许差可比拟此时的心态,所以我们的作者就不再作进一步渲染,只是貌似平淡地写了一句,“农家只盼新苗壮”,接着又从侧面进行烘托,“雀鸟更期食料宽”,一正一侧,比之白居易的“心忧炭贱愿天寒”,更是于似不经意中将焦虑的心情跃然纸上。最后,笔锋一转,“凌空把剑,拨雾见天”,一个敢于与命运搏斗的平民英雄形象便展现在人们的面前,他不是那种“其乐无穷”的“高大上”,不过是“拨开冷雾”以“见晴天”,让小小的瓜秧沐浴阳光而已,但其英雄气概也当是值得钦佩的。

          如果说农业生产仅仅是辛苦,那也不尽然,有时候也还是满富有诗意的,当然,那也得看你怎样对待了。比如夜晚在搭建的简陋的瓜棚里守夜,这活儿在当今社会治安与个别人的思想觉悟还不是那么理想的时候,也还是免不了的,从自然环境来说,住草棚总不如在家里舒服吧,既有蚊虫叮咬,也有露水浸润,更得防着那些想着不劳而获的“小人”, 一般来说是难得睡个安稳觉的。而在我们作者的笔下,却浪漫地富有了诗意:“疏星眨眼野洲幽,明月泼霜碧水柔。习习凉风何处去,瓜棚夜宿入神游”(《夜宿瓜棚》)。疏星、明月、碧水、凉风,虽然只是少有人来往的夜间“野洲”,但在此神游,却是好一幅山水田园画啊,简直叫人心都要醉了!

          当今号召文艺工作者和文学作品要“接地气”,笔者以为,这样的诗就是真正的有地气的作品,因为它本身就是从土地里长出来的最富乡土气息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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