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君是我的一个朋友,算是打小就是一起长大,形影不离的那种。她从小到大犯得糗事我可以说是一直见证着。
就说起十岁的那一年,她离家出走,好端端的不上学非要从村里跑出去到城里找她父母,身上仅有三块钱,从村里到城里的十六路公交车是一块五毛钱,够坐公交的了。她可倒好,合计了一下将三块钱买了一瓶可乐和五毛钱的糖水冰块,理由是走路上渴了可以喝。想来,也真是有够二了。
这也就算了,她路上捡了一辆就剩两轮的小破车,那辆车实在是有够破的,V君四下一望,周围是那一望无际的田野,长长的大马路上除了漫天飞舞的滚滚尘埃,是一个人也没有,她就估摸着这车是人不要给丢了的,故她骑着那车便绝尘而去。
路上,那自行车实在太破,基本也就剩两车轱辘,她手里拿的可乐饮料在一颠一颠中撒了一手,这黏糊糊的实在不好受。V君到了城里,将车子扔在了路边便走了。听V君说,没几分钟她又实在不放心,想着要不到时再给送回去算了,没成想,回到原地的V君发现车子已经不见了,她还纳闷奇怪,乖乖,这也太怪了,这么破的车偷也太快了吧。
因我和V君相识已久,故我和V君的家人也算熟络。她的家人说V君从小到大啥事都干得出,尽和人小姑娘不一样,人玩布娃娃她玩泥巴.再说那车的主人指不定就在旁边的棉花田里收棉花,她到好,人直起腰一瞅,好家伙,坐骑没了,V君居然还嫌车破,心疼她那撒掉的半瓶可乐。
V君进城之后的事暂且不表。此类事V君还做过很多,她说,当时她没有想那么多。不过对她来说,这些事无论糟糕或者幸运而言,都是一种特别的经历。人生嘛,没有必要总是一成不变,淡得像是一杯白开水,实在是没有滋味。
她说的话,我也不是不能理解,有人喜欢轰轰烈烈,锋芒毕露,只为此朝尽欢,而有人则喜欢现世安稳,哪怕只是一杯凉白开,却是解渴,活得温和无害。而V君性子随意,在很多事情上都不尽在意,她会纵容你,有很多的朋友,看起来相处得很好,可她这人却是最淡薄的。
V君的朋友来了很多,走了也很多,这么些年下来,除了我以外也就只剩下一个初中时的好友。两个人不在一座城市,我劝V君给那个姑娘多打点电话,平时也多加联系,这样至少你注孤生的时候,有个朋友也不至于太孤单。而且,V君,你懂吗?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真的可以活成一座孤岛。
V君只是笑笑,沉默了片刻。她说,我希望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是开心的,能够好好相处,没有伤害,没有冷眼相对,毕竟有缘同走一程,可若是无缘,又何必强求。再说,那个女孩她懂我,我俩都不太喜欢联系人,即使平时不加以维系,两人相遇的时候,却也是没有寒暄淡漠。这样,已是足够。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V君平时爱写作,喜欢读书,若我用很多的话劝解她,她未必听我的不说,先就会准备一堆的话等着回答我,对我进行狂轰乱炸,直到我两眼冒金星,觉得V君说的还蛮对的样子。
可等我反应过来,思虑一番,V君的话却也是不尽对。而且,她岁月静好的时候,必定有人受累。我想了一想,准备以最简单的方式回击她,劝她能够多多少少醒悟,我没有想要V君改变她的本质,只是想让她清醒些,然后在现世与理想的乌托邦之间做出两全,更好地在其中找到一个她能适应的平衡点。
我要对V君说的话可能有些糙,但这话糙理不糙呀。我跟V君说你知道的,人生最基本的事无外乎吃喝拉撒。
V君点点头,我又说,那圣人也是要吃饭的,听你这要与世和平相处一派和谐的样子,看来是解决好吃饭的问题了?
她沉思了一下,说道,我可以写作啊,而且我的要求不高,咸菜馒头萝卜干。
我笑了笑,毫不客气的指出道,你甚至都不敢说你能写作挣钱吃饭,你觉得吃饭问题和写作联系在一起让你觉得神圣的事物被糟蹋了?
V君皱眉反驳道,我没有,只是我觉得没有必要为了挣钱吃饭而写作,我宁愿降低点生活水平,至少可以写自己喜欢的东西,然后给愿意看的人看。如果有人能懂便足够了。
我反问道,那你有踏出第一步吗?你甚至都没有正儿八经投过一份稿子。而且,V君,你喜欢吃红烧肉。这吃惯了有荤有素的,你还指望你能爱上咸菜馒头萝卜干?就这么准备吃个一辈子?
V君不语,我也没有再说些什么。V君与我相识多年,她是什么样的我懂。
高二那一年,V君年轻气盛,夜里正上晚自习的时候,V君的父母来了。在那条长长的被枝叶藤蔓缠绕的廊子下,V君的爸爸对V君的班主任低声说道,V君是个有才华的小姑娘,她不比任何一个姑娘差,老师你看你也别放弃她,她要是实在想回家就让她回家先待一段时间……
那个班主任还是年轻的,刚毕业不久,对待V君的父母倒也诚恳有礼,V君却是一脸不耐,听到她爸爸这么一说,顿时觉得难堪的很,像是活生生被扇了一记耳光,什么叫做有才华?而且,她讨厌她的父亲低声下气的请求,她更憎恨的是自己,困于一隅,于这个世界,她的不甘与反抗只能算是软弱无力的张牙舞爪。
可是,你和这个世界的关系,绝对不是敌对关系,而是有一种共生的联系。你是它的一个,它有很多的你组成。你需要先踏出一步,想要获得什么就要先证明你有什么,而不是等着世界来跪舔。
V君当时的碰壁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涉世未深,没有试图去证明她的才华或者给她一个机会,一个知道自己到底有多么弱小与无能的机会,你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只有懂得这一点,之后才是成长。只有知道你有多么脆弱无力你才会更渴望变得强大。
而V君,虽她安静的笑着说,能够写自己喜欢的文字,给一些懂的人看便是足矣,可其实呢,她的心里从来都不相信自己会籍籍无名,她相信时光会告诉她答案,有那么一天,会有更多的人懂得她的才华。毕竟,她是个有野心想吃红烧肉的女孩。
有野心的姑娘并没有什么可耻,毕竟在这个世界想要大胆的证明自己并不是什么需要藏着掖着的事情。
V君算不得一个什么好朋友,可至少她是一个蛮坦率无畏的姑娘,且自从我和她说过之后,到也算是准备积极碰壁了,真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怀才不遇,你若连与世界交锋的准备都没有,又何来的什么伯乐识得千里马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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