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一个起风的凌晨,下班的李四被人杀死在自家楼下。
刑警马格负责侦察此案。
李四身上只挨了一刀,创口位于心脏动脉,所以那也是致命的 一刀。根据创口形状,马格判定凶器可能是把瑞士军刀,花几百元 就能买到的那种。凶手的刀尖只戳入李四胸口一厘米多一点,相当 于挑起一只苹果使用的力量;可它确实太锋利了,位置又在要命的 地方——它把李四的心脏动脉挑破了。
关于被害人,马格很快掌握了如下信息:
李四,现年 40,原是国营钢厂的炉前工,下岗了,他就找了份 临时工作,每天天不亮出去扫大街。
李四,平时不多言不多语,不抽烟不喝酒,人前背后都没什么 说的,有点穷算是他唯一的缺陷。
李四,案发当天天不亮出去扫大街,天快亮的时候往家走,肩 头上扛着把大扫帚。她老婆是个好女人,每天会在此时煮上一碗鸡 蛋面,等着他回来吃。
马格:每天一碗面?
李四妻子:每天一碗。
马格:李四要是回家晚了呢?面条不会糗了吗?
李四妻子:不会。他回家很准时。偶尔晚几分钟我也能知道。 所以面条的火候总是正正好好,不会糗的。
马格:你们通电话?
李四妻子:不。我丈夫手机卖了,省话费。
马格:那你怎么知道他回家了?
李四妻子:咳嗽,他开始扫大街以后就开始咳嗽,一般是咳两 声,再吐口痰。每天到了楼下都这样。我从三楼的家里就能听见。 听见了才开始煮面。
马格掌握的情况就是这些。
李四没有仇家,仇杀几无可能。李四死时衣兜里揣着刚发的 156 元钱工资,分文不少,证明也不是被人谋财害命。情杀更无可 能,根据调查,李四的私人生活就像他扫过的大街一样一尘不染。
时间过去半月,案情毫无进展。
一个起风的凌晨,马格来到李四遇害的地点,肩上扛了把大扫 帚。他咳嗽了两声,然后学着李四吐了一口痰。马格这么做有一半 是出于郁闷,还有一半是出于职业习惯——每当他遭遇疑案,就会 去案发现场模拟涉案人可能会有的举动。这种习惯常常会带给他神 明般的启示。
这次也一样。
马格扛着扫帚,在风里吐了口痰。风力改变了痰的落点,朝向 马格身后飞落下去,而此时有个衣领立得很高的人经此路过,那口 痰刚好落在这人干净的皮鞋上。马格马上道了歉。可是,此人就像 什么都没看见,什么也都没听见,扯住他的衣领匆匆走掉了。
马格眼睛一亮。他从后面喊住了那个人。
那人名叫赵五。他就是杀死李四的凶手。
以下侦讯笔录是存放在专案档案中的,它有好长一段时间都封 存在我这个采访记者的记忆里。
......
马格: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怀疑你吗?
赵五:那口痰。
马格:对。一般人身上被人吐了痰不会不吭声。李四在那个起 风的凌晨吐了口痰,风把痰吹到你身上了。你当时不是这样反应的, 对吧?
赵五:对。我很生气,我说你怎么没长眼。
马格:李四怎么说?
赵五:他道歉了。然后就想上楼。他扛着把大扫帚,好像我不 接受道歉的话,他就会抡起扫把对付我。
马格:所以你——
赵五:我拔出了刀,刚买的瑞士军刀。我就是想炫耀一下,看 他被吓坏了的表情。谁知他光会笑,就像看不起我也看不起我的刀 似的。我一生气就给他来了一刀。
马格:你说的都是事实? 赵五:是。 马格:没想过要抵赖或者否认?
赵五:想过。可我也不是坏人,良心不让我这么做。我后来知 道他是个好人,老好人。他无非是肺子里有灰,吐了口痰。可我却 杀了他。我内疚的要死。我想过也给自己来一刀,可又怕疼。我只 能每天在同一时间从杀死他的地方走一次。
马格:为什么?
赵五:我每走一次都在心里给他下跪,求他原谅。
马格:你没想到有一天会撞上警察?
赵五:我没想到警察。
马格:你想到了什么?
赵五:想到了李四的灵魂。我现在明白,一定是李四的灵魂带你来找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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