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眷流年一晌眠 姽婳（22）

美眷流年一晌眠 姽婳（22）

小楼第二天便大病了一场，直到初六七才稍觉生机。所谓死过一回，也不过如此吧。

整个春节，小楼看着窗外银妆素裹，恍若仙境的世界，有时会想蔷薇会做什么呢？这个除夕，她有没有想起过自己，哪怕一次呢？

听着窗外的爆竹声声，小楼心想，我要去到更远的地方，把这些烦恼像爆竹一样丢掉。

寒假过后，小楼没有回学校，直接前往深圳寻找实习的机会。那里有一位大他一届的师兄。

出发前，小楼写了一首诗为自己壮行：此去故园三千里，磨将厉胆赴南国。为观他乡锦绣景，何顾江湖风波恶？霸王沉舟得秦土，韩信背水奏汉歌。壮士及时需努力，不使鸿志成蹉跎。

寒风瑟瑟之中，小楼终于来到深圳。火车驶入广东之后，一直能听到粤语报站，这让他颇觉惊奇，他原本以为全中国的火车都是中英文报站，但广东并非如此，原来人所经历的生活并非完全如一。

小楼很快便在一家商业杂志社找到了工作，虽然薪资不高，但实习生没什么可挑的。周末的时候，他和师兄一起去看海。

你看，那边就是香港。有时间我们一起去看看。师兄说。

小楼看着眼前波光粼粼一望无际的大海，内心暗自震动：脚下便是天涯吗？人的一生生活在陆地，可是陆地只占地球的四分之一，那些海里的海草、礁石、海浪，它们不曾被人发现、关注、赞美，它们与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没有任何交集，但它们仍旧生机勃勃，自顾自美丽。

自己那些悲欢情愁，又何足挂齿呢？

工作之余，小楼混迹于几个文学社团，便认识了一个女生，姑且叫她姽婳。

多年以后，小楼依然觉得，姽婳是他认识的女子之中，最堪称才华横溢的女生。

姽婳当时混迹于一些文学社团，也会给杂志供稿，她擅长用楚辞汉赋的形式写情感故事。小楼看过几篇姽婳的文章，便惊为天人。

时过经年，小楼已无法记起姽婳的文章，其精彩之处，大概类似于古风音乐，如果非要描述，大概和《相思》的歌词有些相似：红豆生南国，是很遥远的事情。相思算什么，早无人在意。醉卧不夜城处处霓虹，酒杯中好一片滥滥风情。最肯忘却古人诗，最不屑一顾是相思。守着爱怕人笑，还怕人看清。春又来看红豆开，竟不见有情人去采。烟花拥着风流真情不在……其苍凉悠远如此，其文华之盛犹有过之。

在很长的时间里，陪小楼度过漫漫长夜的便是古龙和安妮宝贝的小说，他心心念念的梦想便是成为浪迹江湖四海为家、朝辞白帝夕还江陵、一个城市一个城市流浪的自由写手，当他在网路上遇到诗文双绝的姽婳时，很快就迷上了她。

姽婳告诉小楼，宋词之中她对久富盛名的苏东坡没有多少好感，最喜欢的却是秦观和柳永。她在网络那端给小楼发过来几首词：念柳外青骢别后，水边红袂分时，怆然暗惊。无端天与娉婷。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那堪片片飞花弄晚，蒙蒙残雨笼晴……

然后又发来一段柳永的名句：晚景萧疏，堪动宋玉悲凉。水风轻，蘋花渐老，月露冷、梧叶飘黄……文期酒会，几孤风月，屡变星霜。海阔山遥，未知何处是潇湘。念双燕、难凭远信，指暮天、空识归航。黯相望。断鸿声里，立尽斜阳。

蘋花渐老，梧叶飘黄；几孤风月，屡变星霜。

“小楼，有时我读这些句子，仿佛能看到他们刻骨的孤独，”姽婳说。

小楼告诉姽婳，唐诗中他最喜欢李商隐。他的诗中时常有一些意义莫名，但又美不胜收的句子，比如，一春梦雨常飘瓦，尽日灵风不满旗。又比如，并添高阁迥，微注小窗明。又比如，楚芝应遍紫，邓橘未全黄。

小楼和姽婳连续聊了一两个星期，便觉得相见恨晚。

小楼有时会想象姽婳会生的如何花容月貌国色天香，才能写的出那些荡气回肠繁华生香的文字。古之才女，怕也不过如此吧。倘若能得姽婳翠衣揾取英雄泪，红袖添香夜读书，只怕是即刻便死，也无憾今生了。

小楼第一次彻底忘记了蔷薇。

姽婳亦对小楼极好，不久之后，两人便以男女朋友互称了。虽然小楼一直没有看过姽婳的照片，但他想，姽婳一定是极为漂亮的。

很长一段时间，小楼几乎忘记了他还有红豆，他还有一个正经八百的女朋友，他其实还是有女朋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