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眷流年一晌眠 红豆（18）

美眷流年一晌眠 红豆（18）

“哎呀，我有几个同学也是找人代考的，肯定没事啦，帮帮我嘛……”娉婷罕见地央求道。

“我，让我想想吧……”小楼落荒而逃，之后两三天都在焦灼中度过，和娉婷的情意，她的希冀，他自己的未来，代考的风险，被抓的代价，仿佛一架天平在他心里反复衡量。

他一会觉得自己应该义气为先挺身而出，帮娉婷度过难关，这样也能恢复他们的友谊，另一方面又觉得前途和明哲保身更为重要。

在影视剧里，男女主角遇到这等棘手的问题，通常会作出第一种选择，哪怕和整个世界为敌也在所不惜。情与义值千金，义字当头，应两肋插刀赴汤蹈火才是，头掉了不过碗大个疤，被记个过又有什么可怕？

可是，小楼做不到。

如果拿不到毕业证，他就没办法找工作，找不到工作，他担心自己会饿死。

如果拿不到毕业证，他能去哪里？回到自己三年前做梦都想逃离的小城吗？

小楼最终拒绝了娉婷的求助。

当他发短信告诉娉婷他的决定之后，娉婷没有回复。

娉婷的内心一定充满了失望，或者她也没什么失望，她对他的薄情寡义早有觉察，即使他不帮她，她也有别的办法度过难关。

但不管怎样，小楼和娉婷似是而非的友情小船彻底翻了。直到毕业，他们没有给对方留下任何道别的语句，没有过一张合影，也没有互道珍重。

他们长达半年的陪伴，除了全校同学录上那个熟悉的名字，没有任何关联。

他们之间，除了记忆，一无所有。

……

小楼有时会想，如果是蔷薇和娉婷易地而处，他会作出怎样的选择？

不得而知。

但是他知道，如果换了蔷薇，他内心的焦灼会剧烈十倍百倍。

蔷薇，毕竟只有一个……

而如果当初他没有那么穷困，他和娉婷的友谊又会是何种结局呢？

大概不会是如此惨淡收场。

和娉婷冷下来之后，小楼颇为消停了一段时间。

直到认识红豆。

命相学里说会有一种人，命里不详，容易克父母，克夫克妻等等。

小楼一度将荆无命和律香川视为偶像，自然不会相信什么命理之说报应之言。

有很长一段时间，小楼觉得自己就像幽暗森林里的一株剧毒之草，从骨髓里、血液里都会散发出毒素，只要被他靠近的女生，都难逃毒手。

红豆是第一个，但不是最后一个。

在学校论坛的英语聊天室里和红豆聊天的时候，小楼已经是大三了。

为了考四六级，英语聊天室里的人不算少，而几乎将一本英文字典给翻烂了的小楼，在聊天室里颇为活跃。而红豆，也是聊天室的一个访客。

红豆告诉小楼，她是国贸系，比他小一届。国贸系在另一个校区，和小楼所在的校区大概相隔两公里。

从聊天室里加了Q之后，他们又互相留了电话。

红豆的Q空间非常简单，甚至连相片都没有，他无从得知她的模样。

四五天之后，当小楼提出要和红豆见面时，红豆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

小楼骑着淘来的二手自行车，到隔壁校区去和红豆见面。去之前亦反复幻想，她长的是什么模样呢？会有蔷薇那般多情的眼睛吗？

在看到红豆的那一瞬间，小楼又在心里叹了口气。

和明月一样，红豆也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红豆的脸圆圆的，虽然嘴唇很小，下巴也比较尖，但她低眉顺目的恬淡，与世无争的安然，与他心目中蔷薇那张冷冽的脸的重合度几乎为零。

倘若她像小乔那样娇纵也好，可是红豆，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孩而已。

但那又怎样呢？

已经大三的小楼还没有谈过一次恋爱。如果这样下去，他的大学感情将是一片空白。如果他不想单身告别大学，那么又有何挑三拣四的权利？

和红豆见面回来，小楼坐在电脑前怔了半晌，这样从一开始就无惊喜的约会，真的有必要继续下去吗？

可是我需要一个女朋友，小楼轻轻对自己说。

到了第二次见面的时候，红豆陪着小楼在学校里闲逛，在食堂的背面，他看到周围人烟稀少，就大着胆子，扯过红豆的手，将她抱在怀里。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红豆僵了一下之后，竟然主动环抱了他的腰。

同样是被他无礼地冒犯，明月是奋力反抗，娉婷是仿佛神游天外一动不动，而红豆是主动拥抱他作为回应。

和娉婷不同，红豆是根正苗红的学习宝宝，不会逃课，每个学期都会拿奖学金，他本以为非礼这样的好学宝宝，说不定会挨一巴掌，至少也是会被训斥和推开。

但红豆的反应又出乎他的意料，此时距离他们相识还不到一周时间。

小楼有些高兴，仿佛自己的男性魅力得到了一次莫大的证明，于此同时，内心深处又有一团浓得化不开的失落。

小楼告别红豆，骑着自行车回宿舍的路上，突然将车子停下来，将车子推倒在路边，坐在马路边突然掉下泪来。

他不是容易落泪的性格，自懂事以来，真正流泪的次数不超过十次。

他想着蔷薇的眼波流转时风情万种，想着红豆的素面朝天，他鄙视这样没有原则、屈服于寂寞的自己。

他知道自己不爱红豆，他没有任何理由这样欺负红豆。

蔷薇是他求不得够不着的镜花水月，哪怕蔷薇给他一点点机会，他都可以抛弃红豆去找她。

但毕业之后，蔷薇就拒绝与他见面，也不接他的电话，虽然给他写过几封信，但对他的信息，经常是几个星期才回一条。

蔷薇，是他无法触及的远方。

而红豆和明月和娉婷都不同，明月可以说是纯粹的网恋，如果不想，现实中就无交集；娉婷虽然是同校，但小楼对她少有男女之情，他没有追过娉婷，娉婷也从未想过要和他谈恋爱。

但红豆不一样，红豆是涉世未深的小白兔，红豆的感情经验甚至比小乔和玲珑都少，如果他要继续和红豆相见，那么他就要成为她的男朋友。

女朋友这三个字，他想过要给小乔、蔷薇，甚至玲珑，但偏偏对明月、娉婷都没有，而对红豆，也是缺如。

小楼怀着悲怆的心情回到了学校。

多年以后，小楼想起那个午后孤零零地坐在路边无声抽泣的自己，便明白，后来和红豆的分离在那时便已经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