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什么时候回来?”
“怎么了,什么事情,还得一会儿吧。”
“你快回来吧,家里出事儿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有个人打电话给妈妈,说他要杀爸爸!”
......
桌上加班材料都还没有来得及收,我提着包甩了门一股劲儿的往家赶,我不知道该往哪个方面想,只觉得好像内心都在颤抖,抖得呼吸都不再均匀了。
开了门,妈妈和妹妹坐在沙发上,妹妹一个劲儿的给妈妈递抽纸,妈妈一个劲儿的憋着声音不停的喷着眼泪。
我放下包,坐到妈妈旁边,妈妈问我,吃午饭了吗?尽管我真的不饿,其实此刻也颤抖得无法下咽任何食物,我还是说没吃,也饿了。妈妈这才起身擦干眼泪一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的走向厨房,端出剩菜倒进锅里给我热,我盛了一碗饭,拿着筷子准备吃,妈妈说饭凉了,还是热一热,我说着没关系,饭没凉,夏末秋初的时节也确实没关系。
我故作淡定的问,怎么了,妈妈这才又立马抽泣起来。
“早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我就不会在他软磨硬泡下拿出那2万块钱,那些钱都是我一点点攒的生意钱,存了好久了,想着他去贷款,一把年纪了,图什么嘛。真晓得他是这样的人,人家打电话来找他,我就不应该替他隐瞒,让别人去砍死他算了,这种人,有什么意思。”
妈妈说完,不问,我也知道事情的大概了,应该还是那些陈谷烂芝麻的事儿,这一次又是和哪一个女人又有染了吧。顿时脑袋里一阵阵的嗡嗡乱叫,如果真有地缝可钻,给一个给我又如何,给一个给妈妈,给一个给我们母女又如何?
好像每一口饭米粒都在这时特别扎喉咙,一口口无法下咽。我想,我还是得先了解一下情况,哪怕真的还是老生常谈的话题,还是那些逃不开的旧事。
邻居打电话给妈妈,打探我家是不是惹上什么事儿了,为什么有一车人拿着刀,停在我家院子里,恶狠狠的到处张望,还向他们打探我家人都去哪儿了?
随后,妈妈接到一个男人的电话。
有个男的打电话来问妈妈,我爸爸在哪里?要买我家的牛。
爸爸今年执意要回老家搞养殖业,专门养肉牛,才开始,牛都还没有买多久,根本没有到能卖的时候。妈妈知道应该就是邻居口里找麻烦的,一口回绝,随后立即给爸爸打电话,让爸爸小心一点,有人来找麻烦了。爸爸还是一副什么也不怕,大不了弄死对方的老样子让妈妈别担心。
妈妈心里惴惴不安,电话又响了,是那个男人。
“你家男人,把我家女人拐跑了,人呢?在哪里?我要是找到他,非杀了他不可,他妈的,真不是什么好人。好几年前,孩子们还小不懂事,我在外面打工,就经常跑到我家来,当着孩子们的面两个人不知羞耻,还威胁孩子们不能告诉我,趁我不在家,把孩子关在屋里看电视,就剩他们两个人在卧室,很多次了。孩子大一些了,对他不满,我家女的还打孩子,再三强调不准给我讲,邻居也经常无意间给我说,有个男人经常把车停在我家院子。后来有一次回家,发现孩子在家看电视,问他们妈妈呢,说和一个叔叔在卧室,我当时就去堵住门,不想让他跑了,可是他力气大,挣脱门跑了出来,我抓着他的手咬了一口,你没有发现手上有伤吗?因为他,我家两口吵了好多架了,今年年初我家女的因为寨子里一些事儿被派出所抓来关了半个月,出来那天,他打电话来说要来接她,电话被我接到了,然后我就和我儿子狠狠的骂了他,真是奇怪了,我家女的前段时间和我吵架,回来的时候提着一些核桃和鸡蛋,是不是你家的?前两天又和我家女的吵架,她跑了,是不是和你家男的一起?你给我把人交出来,若不交人出来,我遇到你家男的,要杀死他,他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他好过,我儿子女儿也大了,跟我一起的,我们这一次绝对不放过他了,非杀了他不可!”
妈妈还是一边哭一边狠狠的骂着。妹妹给我重复着那个男人的话。
听完,没有哪一次,像此刻这般,无奈和绝望。
是的,从我上初一开始,每隔一两年,爸爸总能和这样那样的女人闹出一点这样或那样的小绯闻,今天一个奶奶和妈妈说他看见了,明天一个阿姨说她也看见了,每一次,我都是劝妈妈,爸爸经常在外面跑,和外面的人打交道,有朋友很正常,热心肠女人缘好也正常,没有亲眼所见,就不要大题小做,因妈妈除了做一点小本儿生意几乎没有朋友圈,所以,我想一个女人撒娇也好,无理取闹也罢,甚至是吃醋吧,都应该适可而止。渐渐的,我也长大了,后来,舅妈来说看见了,外婆说看见了......
记得,那是我刚刚高考完,爸爸在院子里修车,妈妈刚刚回来吃午饭,突然来了一个阿姨,坐着摩托车,到了家门口下了车,爸爸起身和她走到我家房子旁边避开我和妈妈,嘀咕了几分钟,又见她坐来时的摩托车走了,爸爸当我和妈妈不存在一样,继续蹲下来修车,妈妈吃了饭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又出去做生意去了。那时,我已经过了早恋期,正在和一个男孩子热恋中。
以前,妈妈经常对我们说,要不是因为你们,我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此时此刻,从小到大的那些场景,妈妈经历的那些场景一幕一幕像播放电影一样,在脑海里翻滚。尤其是在我刚刚离婚还不到半年的时间里。
什么爸爸伟大的形象,这一刻就像一副即将完工的水墨画,不小心打翻了墨汁一样,泼在心上,厚厚的一层黑漆,越想擦干净,越是脏了抹布,很多块抹布。
对,进派出所的事情,我知道,爸爸问我有认识的人没,核桃的事儿,就是前几天的事儿,老家门口那个核桃树,鸡蛋的事情,老家喂养的鸡正在疯狂的下蛋,哪一件事情对不上?哪一件事情没有原行?哪一件事情会是别人瞎编的?
呵呵,多么可笑,我们深爱的爸爸,心目中那个厉害的爸爸,一直的袒护的爸爸,这一次,居然这般猖狂放肆,是要撕破了脸毁了这个家吗?
再打爸爸电话,就一直是关机了。
爸爸是被别人找到了?还是躲起来了?这些人,是真的发怒了吗?万一砍伤了爸爸,杀死了爸爸怎么办?如没有找到爸爸,回老家去把那些刚刚买的牛杀了怎么办?我已经不能再想,赶紧让自己冷静下来,组织一下语言,打通了那个男人的电话,我得稳住这个冲动的男人,要稳住这个内心里受了打击找不到尊严的男人,我一定要稳住这个男人。
拨通电话,我一口一个叔叔的叫着,站在一个孩子的角度给他表达若是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局面,受伤的其实是他的孩子,那个刚刚进大一的小妹妹,那个辍学了的初中生小弟弟,千万不能带着孩子冲动啊,他们的人生还很长,不能因为父母被迫选择悲剧的接下来几十年啊。
我知道一个在女人面前失去了尊严的男人,在孩子面前丢尽面子的父亲,此刻内心得有多崩溃,一点刺激的事情也受不了,一点点刺激的话语或者行为绝对可以葬送了一家人的未来。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劝说,叔叔终于冷静了很多,答应我,家丑不可外扬了,愿意冷静下来处理这个事情,我也承诺,一定会让我的爸爸了解到这个事情的严重性,绝对不能再伤害他们一家人,不能再伤害妈妈和我们。
有很长一段时间,妈妈不愿意和我们一起,一个人在家里待着,后来拼了命的又去做生意,睡不着,起得早,小舅和外婆不放心,天天喊着妈妈一起,一起吃饭,一起逛街。外婆舅舅们和爸爸闹翻了,我也和妹妹不约而同的给爸爸发了一条简讯,大体意思格外相近,就是打着保卫家的旗号责怪爸爸若是这般对妈妈,干脆就放了妈妈一条生路,让妈妈在接下来的日子活得更像她自己一些,至于他的生活,若还是这样放肆,就再也与我们无关,家里的所有,若喜欢都拿走,妈妈我们会带走。
后来,听妈妈说,爸爸有次回到家,一想到女儿们说的话,悲伤得不能自已。
一个女人,跟了一个男人,刚开始绝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崇拜,可是那些年父母的婚姻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结合成了一个家庭,哪怕无法过,哪怕男人在外面乱搞,有几个女人敢站出来反抗,反抗了的,名声都不好,受罪的都是孩子,辍学,犯罪,或者或多或少都给孩子造成了阴影,哪一个逃脱了这样的命运了的。
从那天开始的半年多时间,我和妹妹都没有再给爸爸打过一个电话,天气冷了也想关心是不是感冒,也想问一问牛儿们是不是乖,也想和爸爸像以前那样随便聊两句。可是,无法开口,无法启齿,无法那么快跨越心里那道坎。
很长一段时间,尽管隔三差五打电话安慰妈妈,其实电话挂了,我无法说服自己,无法接受,无法接受爸爸的罪行,接受这样憋屈的婚姻。
找了一个机会和爸爸来了一次长谈,虽然不再责怪爸爸,可是也淋漓尽致的表达了我不是站在女儿而是站在一个成熟女人的角度的观点,爸爸深刻的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每天粘着妈妈,不管妈妈理或不理,下定决心要挽回妈妈。经过半年的消化,妈妈也渐渐的平稳了,或许是看开了吧,反正不再那么悲伤了。
恰逢过年,想着先过着这个和谐的新年吧,虽然没有再恨爸爸,但是也无法像以前那样可以去挽着爸爸走一段。
父亲本不是那个世俗人眼中的浪子,绝非有什么也不顾,也绝非没有不管我们的事情发生,更没有给妈妈提过离婚的字眼,每次那些人来和妈妈造谣也好,或者真是诉说了事实也好,爸爸都是极力的讨好和不承认,我知道这种不承认绝非是做了不认账不敢担当的承认,而是本着不能单纯的为了成全自己而毁了别人的狡辩,尽管很不地道,可是,这却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爸妈真的是白手起家,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冷眼,我记得有个亲戚给我说,爸爸外出打工,火车上一碗5元的泡面都舍不得吃,饿了20多个小时。爸爸是个不善言辞的男人,对我们也没有什么华丽的叮嘱和期许,就是简单的几句好好读书,再无他言。
我的婚姻,因为生活琐事,两个人无法磨合到互相忍让和退让,都可以让我有无数个想从27楼纵身一跃从此再无挂念的年头,我们年轻人的婚姻,因为性格不合的这些事情,因为夫妻生活不和谐的这些事情,离婚绝对可以作为捍卫我们渴望更完美的婚姻的手段。父母的婚姻,就是父亲出轨那些事儿吗?好像也太牵强了。
一段婚姻,婚姻中的男人女人,仅仅就是应该为了这一张结婚证,因为孩子一定要委屈了自己吗?哪怕肯定的回答是应该要委屈了自己,可是追求自己的幸福做出的一些看似不可思议的事情都应该被无条件的谴责,被责骂,被恶狠狠的打击得体无完肤吗?
一段婚姻,我们往往关注女人多一些,觉得为了这个家,为了生孩子,只要是坚持下来的女人都是了不起的,都应该值得男人感恩,那男人呢?他们的喜怒哀乐仅仅是一个孩子健康成长,回家有老婆的一桌热饭那么简单吗?绝非简单如此,如果男人有选择,应该他们也想有一个可以经历生孩身体变化而无心顾及其他琐事的身体,也希望每个月都有几天生理期,或者有一个哺乳期,怀孕期抑郁也好,性冷淡也好,都是受保护的对象。若是男人女人交换了身体,女人是不是也像男人一样,出轨率比男人高。既然是这样,那为何要一味的谴责一个男人,一个没有义无反顾丢下家人和别的女人厮守接下来的生活的男人,更何况,或许,他若真的在婚后遇到了真爱,而这种真爱,无法牺牲家庭,无法给予真爱承诺的无奈。所以,一段婚姻,若成功,必然是好事,千人传颂赞美,若失败,也不该不明是非的单纯责怪任何一方,婚姻的好坏,都只由这夫妻二人决定,谁劝都没用,父母不能左右,子女更不行。
一九八九年 庄稼早已收割完
女儿躺在我怀里 睡得那么甜
今晚的露天电影 没时间去看
妻子提醒我 修修缝纫机的踏板
明天我要去 邻居家再借点钱
孩子哭了一整天哪 闹着要吃饼干
蓝色的涤卡上衣 痛往心里钻
蹲在池塘边上 给了自己两拳
一九九六年 庄稼早已收割完
我的老母亲去年 离开了人间
女儿扎着马尾辫 跑进了校园
可是她最近 有点孤单瘦了一大圈
想一想未来 我老成了一堆旧纸钱
那时的女儿一定 会美得很惊艳
有个爱她的男人 要娶她回家
可想到这些 我却不忍看她一眼
这是我父亲 日记里的文字
这是他的生命 留下
留下来的散文诗
几十年后 我看着泪流不止
可我的父亲已经老得像一张旧报纸
旧报纸
那上面的故事 就是一辈子
今晚听了这首歌,泪流不止,父亲,这个词语,就是我和他的事儿,与父母的婚姻没有多大关系,我不想再怨恨父亲了。纵使父母亲千般万般不和谐,可是作为子女的我们,他们没有抛弃我们,就应该感恩,我们决不能站在他们夫妻关系的任何一方叉着腰要帮着另一方讨一个公道,我们不够格。
时间很残酷,谁也跟不上它的步伐,不要浪费了还能相见的时光,不要等老成一张旧报纸的时候再来挽回。
父亲,你也是我文字里散文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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