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而不得

爱而不得

“噗嗤”一声滑溜的闷响，林轩的背部传来一阵钻心的痛，胸口有一股灼流喷薄而出。粘稠腥红的血液涌上喉头，发出“咕噜咕噜”争先恐后的声音。他神情凄凉地望着眼前人，人影却在视线中逐渐模糊……

1、

林轩原本有个圆满的家庭，但在父亲成了杀人犯之后，他就成了孤儿。父亲杀死的是他的母亲、外婆和妹妹，还有一个见过几次面的陌生叔叔。

事发当日，原本打工在外的父亲突然回家，他冲进屋内劈胸扯住母亲的衣襟，怒吼道：“你个臭娘们！居然背着我偷人！”

他高高举起手中的几张A4的纸，上面写着DAN鉴定等几个字，狠狠砸向母亲的面门。吼道：“你看看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他松开手，指着正香甜入梦的一个婴儿，林轩刚出生的妹妹，充满厌恶地叫嚷道：“这是个小野种，你跟别的男人生的小野种！你竟然骗了我这么久！”

母亲由起初的惊恐慢慢回归为故作镇定，她蓦然挺直腰身，轻蔑道：“既然什么都知道，那我们就离婚好了！”

“离婚？！称了你们狗男女的心？哈哈哈……你可真想得美！”父亲被母亲的无所谓激怒了，他失去了理智，一把抓起床上的婴儿朝地上重重摔去。

猝不及防，母亲尖叫着想去救，已经来不及了，婴儿娇嫩的头部先着地，此时浑身抽搐，口鼻流血，命悬一线。

母亲一声尖叫，窜到厨房拿出菜刀挥舞着砍向父亲，哪里敌得过身强力壮的男人，一扭手，刀落到了父亲的手里。父亲将母亲推到在地，举刀狠狠向她砍去，刀刀致命。

外婆从里屋赶了出来，一把扯住父亲的袖子，杀红了眼的父亲反手就是一刀，正砍在外婆的脑门上，血汩汩地涌出…..

这时，林轩放学回家，推门而入，看到了这惊心动魄的最后一幕。他发出惊恐的尖叫，想跑，却被满身是血的父亲一把拽住。

“听着，乖儿子别怕！爸爸不会杀你，我知道你是爸爸的骨血！你妈妈她是个烂货，她偷人，该死！”

林轩看着眼前的一片血海，头脑里只有恐惧，他木然地听着父亲的解释，仿佛面对的是空气一样。

“轩儿，政府会养你的。等我把那个野男人杀了之后，就去投案自首，原谅爸！”父亲摘下腕上的一只手表套在了林轩瘦小的胳膊上。

这是林轩的父亲给他留的唯一念想。

2、

之后林轩被送到了福利院，在政府的资助下，他考取了大学。在这里他遇见了生命中唯一的光亮，那是一个美丽的女孩，她的名字叫小久。

初次遇见她，是在校园的一片草地上，她正埋着头看书。阳光斜斜地打在她的脸上，软软绒绒的，耳后的肌肤嫩滑透亮，几丝散乱的发覆在上面。

林轩看呆了，心里有个什么地方在乱哄哄地拱着。从此，他想方设法地接近她，出现在她可能出现的任何地方：食堂、图书馆、操场……

煞费苦心，他最终成了小久最亲近的人，她戏谑地称他是她的闺蜜，却也仅此而已。

林轩唯有苦笑，他把爱深深埋在心里，生怕说出来惊扰到心爱的女孩，连闺蜜都没得做。

他在想：等等吧，时间会让她慢慢知道我的爱意的，只要她没有爱上别人，迟早有一天我会把她感动。

梦是丰满的，现实却是如此骨感。

毕业后他们进了同一家公司。公司的老总叫耿浩，高大帅气，成熟稳重，优雅多金，吸引了公司里所有女孩的心。

小久也不例外，她傻傻地坠入了情网不可自拔。而林轩这个男闺蜜成了她倾诉的对象。

“林轩，他今天经过我的桌子时看了我一眼，他皮肤真好，牛奶般丝滑！”

林轩下意识地摸摸自己满是茧子粗糙的手，身形缩了缩。

“林轩，下班的时候他开车经过我时，叫我上车把我送回了家。”

林轩脸色微变，手绞在了一起。

“林轩，他今天发短信给我，约我一起吃晚饭！我该穿什么衣服才好呢？”

林轩愤然转身，留下个冰冷的背影给小久，他的心像被刀尖捅着一样，生生的痛。他真想抓住小久娇柔的身体一顿摇晃，大声告诉她：“看看我！我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可是现在又有什么资格说出口呢，一无所有的自己，那样一个家庭！林轩颓然地将头顶在墙上，双眼紧闭。

他像个溺水者，只想伸手想抓住离自己最近的救命稻草。而今，这丝希望也即将离他远去。

父亲的手表不合时宜地套在他的手腕上，表带是金属的，年代太久了都有好几个缺口了，在阳光刺射下，像个满口缺牙的老头冲着林轩嘲讽的笑。以前看着它，林轩觉得心里还有点念想。

此时，林轩却烦躁地将手表一把扯下，他扬起手使劲地将手表扔向远处的小树林，一个漂亮的抛物线后，手表消失了。他心里愤懑着：都是父亲，毁了我一生！

3、

“林轩！我怀上了他的孩子！”

一天， 小久惊慌失措地找到他，大哭道。

林轩僵直着身体，面无表情。他抽出一颗烟，背过身去点燃。沉默了片刻，他淡淡地道：“这不挺好的吗？你不是一直想着这么一天吗？”

回忆起那天，小久满脸绯红地告诉他：“林轩，他昨晚向我表白了，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林轩怔住了，他木木地问道：“昨晚？昨晚你们在一起了？”

小久羞怯地回答道：“嗯，林轩你不要告诉别人，你是唯一一个知道我秘密的人。我想怀上他的孩子，长得像他一样帅！”

林轩讷讷地应道：“好啊……” 他转身漠然离开，原本拉长的影子却佝偻起来。

从思绪中回来，林轩奇怪地看着眼前哭泣的女人，他不明白她的眼泪从何而来，该哭不应该是他吗？

“林轩，我被他骗了！他是有家室的人，他的妻子住在美国！呜呜呜……他说给我一笔钱，要我把孩子打掉！”小久伤心欲绝地蹲在地上缩成一团。

“可是我不想打掉孩子啊，我那么地爱他！”

林轩怔住了，烟头燃到了手指都不知道痛，回过神来，他把烟头当成假想敌扔在地上，用脚踩住狠狠地碾了几圈。

望着地上小小的一团，想想她原来也是跟自己一样爱而不得的可怜人啊，他一把扯起小久。

“走！我们一起去找他！”

小久挣脱林轩的手，惊惶地摇头：“不行，他说他的老婆这几天从国外回来了，要我不要去找他！”

林轩冷笑道：“回来正好！当着他家人的面揭了他的皮，看看这个渣男还怎么装！”

“不行，他对我还是很好的，也许他是有苦衷的，他说过不爱他的老婆，爱我……”小久越说越没有底气，声音渐渐变弱。

倒是激怒了林轩，他愤怒地吼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替那个男人说话！哪一点证明他爱你了，爱你会欺骗你吗？爱你会逼你打掉孩子吗？爱你会在你伤心的时候拒绝见你吗？”

他一把扯过小久，让她对视自己：“看看我！我这样的才叫爱，耐着性子听你说那些令人恶心的心事，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你不需要的时候滚蛋！你可有感受！啊！”

小久被吓到了，她挣开林轩，慢慢地往后退着，一个转身哭着跑掉了。

林轩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他非常后悔刚才的行为，这不是给小久雪上加霜吗？他更加下定决心要帮帮她。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耿浩的电话，电话接通了，里面却传来一阵柔和的女声：

“喂，您好，我是耿浩的妻子，他洗澡去了，您有什么事情我可以让他等下打过来。”

林轩一时顿住了，正在对方就要挂断的时候，他下定决心地回应道：“等会，耿太太您好，我找的就是您！有一些关于耿总私生活的事，我想跟你聊聊！”

“你是谁？我凭什么要听你说？”耿太太的语气不再温柔，充满了防备。

“我有证据！当然，你如果并不在乎自己的老公是否对你忠诚，那就算了。” 林轩欲挂电话。

电话那头，耿太太急忙地叫住他：“说个地方吧，我们见面聊，带上你说的那些证据。”

4、

一间灯光昏暗的咖啡馆里，林轩见到了电话里的耿太太。相比小久，她的风姿竟还略胜一筹。

林轩想了想，胜就胜在她与生俱来的气质吧，她的眼神含威不怒，坐姿挺拔，气定神闲，一副大家子作派。

林轩把手机里的聊天记录，还有平时小久发给他的晒幸福双人照一一呈现给耿太太。

耿太太面容淡定、不动声色，林轩却瞥见她的胸部快速地一起一伏，坏心情在与风度之间做着斗争。

林轩起身告辞，他有些失望，原本是期望耿太太像他的父亲一样丧失理智……看来没戏了。

他转身准备离开，耿太太在身后喊了一句：“谢谢你的帮助，明天可不可以请你还有她，我们四个人一起用餐？有些话还是要挑明了好，你说呢？”

林轩身形一顿，点了点头，替小久答应了下来。他是这么想的：这次见面对于小久来说可能会有些痛，但长痛不如短痛，而且还有自己陪在她身边。

他没有告诉小久实情，只说是请她吃饭，为那天的冲动赔礼道歉。尽管那日之后，心意已经表明，两人之间有些尴尬，但情谊还在。所以小久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5、

这天天气十分闷热，傍晚的天空还扯起了闪子，一场倾盆大雨即将来临。

林轩带着小久早早地来到了耿太太定的包间。这是一家日式料理，装修既清雅又略带张扬，一张木质的桌子平铺着放在榻榻米上，上面放着各色调料瓶，上面点缀着清新雅致的小花。

墙边有一张小矮桌，上面供着一把虎虎生威的武士刀。小久不禁走过去摸了两把，小声惊呼：“是真的刀！”

林轩闷闷地盘腿坐到了桌子边上，王小久疑惑地望着桌上摆好的四只碟碗，问道：“还有谁来？”

“我们！”门外响起一声清亮的女音。一个穿着明黄色套装，气场强大的女人出现在门口。

然后，她惊讶地看到紧紧跟在女人身后的耿浩！

“你怎么会在这里！” 同样讶异的耿浩，神情里更多的是慌乱。他几乎要转身离开，却被妻子一把拉住，轻声呵斥道：“怎么？！敢做不敢当么？”

耿浩被动地随着妻子入席，低着头不再敢看小久一眼。耿太太主动介绍自己：“你好！我是耿浩的妻子，至少现在暂时是。”

耿浩脸色刷白。他面向妻子想辩解，可又欲说词穷。

小久呆若木鸡，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啪啪地掉落，她幽怨地挖了林轩一眼。

耿太太给自己倒了一杯大麦茶，从容地品了一口。放下后，她面向耿浩嘲讽道：“那么这一切都是真的咯？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耿浩像垮了似的，大汗淋漓地跪在妻子面前：“老婆！我错了！请你原谅我，是她先勾引的我，我一个人在内地，寂寞难耐，一时糊涂，受了她的诱惑……”

“哦……”耿太太目光炯炯地望着小久，继续道：“小姑娘，这个男人说的是真的吗？”

小久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哽咽道：“是他主动的，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他有老婆……而且我还有了他的孩子！哇哇……”

耿浩颓然倒地，他无力地警告小久：“你不要乱说话！”

林轩将小久扶稳，抹着她脸上的泪水。

耿太太漠然地望着耿浩道：“当初我爸看中的是你的老实和忠诚，才放心将家族企业交给你打理，如今这个状况，你觉得你还适合在我们家立足吗？！”

说完站起身离开，走到门口丢下一句：“离婚协议我会让律师拟好的，公司里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明天收拾好东西准备走人吧！”

6、

耿太太的背影逐渐消失。

林轩睥睨地望着地上一滩烂泥样的耿浩，挽起小久也准备离开。

突然耿浩从地上蹦起来，额头上青筋暴起，面目狰狞，他指着小久破口大骂：“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你毁了我的家，毁了我好不容易挣来的事业！现在我一无所有，你满意了！”

“这些比我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你统统毁了！你好狠的心啊！”

小久受到刺激，从林轩手里挣脱，她惨白着脸冲他喊道：“那么我呢？我在你眼里又是个什么东西！”

她指着自己的肚子：“你那么爱你的家，为什么又来搞大我的肚子？！”

耿浩指着林轩冲小久喊道：“谁知道你的肚子是不是被他搞大的！你就是个贱货！烂货！”

隐忍了好久的林轩被激怒了，他的脑海里闪现出父亲杀人的血腥场面，现如今竟是感觉痛快淋漓。他像野兽一样扑到耿浩身上，与他扭打到了一起。

小久先是目瞪口呆，然后急忙上前扯架。

男人之间的战役岂是一个弱女子能阻止的，小久被一股大力推开。

“贱人！你毁了我的生活，我要杀了你！”气急败坏的耿浩将注意力转向她。他推开林轩，一个箭步取下桌上的武士刀，理智尽失地向还没来得及爬起来的小久刺去。

小久绝望地闭上眼睛，一时竟心灰意冷，不再躲闪。

只听见“噗嗤”一声滑溜的闷响，一股腥咸热辣的液体溅满小久一脸，她惊惶地睁开眼睛，看见林轩晃悠悠地双腿跪地，张开双臂挡在她的身前。武士刀从他的后背前胸对眼捅穿。

林轩神情凄凉地望了小久一眼，倒在了血泊中。小久撕扯着喉咙，哭喊着扑向他。她将林轩的头放在自己怀里轻轻摇晃：“林轩！林轩！”

林轩睁开眼睛，他朝着小久强扯出一丝笑意：“傻瓜，不哭！你不是不爱我吗？莫非回心转意了？”

小久更觉悲伤，喊道：“只要你活下来，我就敢爱你！”

“迟了……我爱你，你却爱着他。”林轩眼中竟有一些看穿一切的了然，他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也许我活着，只是替我爸偿还命债和情债的吧……咳咳咳”林轩一阵猛咳，一大口鲜血从他的口中喷涌而出。

“你要好好的……活着，别再爱错人了……”说完，林轩的头软软地耷拉下来，停止了呼吸。

这么大的动静惊动了屋外的人，他们蜂拥而至将耿浩制服扭送至公安局。

这时，一个明黄色娇俏的身影从门口闪过，她脸上挂着得意的笑，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喂？是阿琛吗？真是天助我们，耿浩这次彻底完蛋了，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公司和我都是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