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醒来便在这座怪异的城里了。
“请问......”
“亲爱的朋友，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么？”
“啊...呃...请问这是哪里？”
“这是可爱的伟城啊，亲爱的外乡人”
“哦，谢谢，那，请问火车站在哪儿呢？”
“小伙子，我带你去吧”
这个身穿灰色风衣的老太太在前面颤颤巍巍地走着，不时转过头对我露出微笑，那是我从未见过的一种微笑，太过单纯，太过友好，以至于让我有些不敢直视。
火车站如伟城其他的建筑一样灰暗古朴，一丝不苟的线条让人压抑。
“谢谢你啊，老奶奶”
“没事儿没事儿，伟城人就是要互帮互助呢，小伙子，你要去哪儿啊？”
“哦，我要回F城”
“这么说，是要出城喽？”
“嗯，是啊”
“小伙子，祝你好运。”
老人说完就走了，我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火车站的人不多，灰色或黑色的人影三三两两地散落在候车厅里。人们低声交谈着，偶尔展露出一种愉悦而礼貌的表情，这是我在F城不曾见过的和谐景象，伟城的人居然都如此彬彬有礼，这让我有了一种留下来住几天的冲动。
火车厢非常干净，空气中飘散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花香，我坐到自己的座位上，看着窗外慢慢逝去的景色，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二
“先生，请醒一醒，到站了。”
一个轻柔的女声把我叫醒，我睁开眼看了看窗外，依旧是熟悉的灰色站台。
“请问这是哪个站？”
乘务员明显楞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标准的微笑。
“先生，这是伟城站啊”
“可是......”
“先生是外乡人吧？”
“嗯”
“您慢慢就会习惯的，请下车吧”
我迷迷糊糊地下了车，入眼的景象与离开时毫无二致。
伟城的街道干净的不自然，在这中秋时节，地上连一片落叶都没有。我在路上漫无目的的走着，偶尔有几句别人的说话声溜入我的耳朵。
“先生，请帮我.....”
“夫人......”
我感到有些好笑，虽然我并不反感这种称呼方式，但是在如今仍以先生夫人来互相称呼，总显得有些奇怪。
小孩子们迈着规矩的步伐在人行道上走着，没有任何打闹，宛若精致的人偶，说话方式带着典型的“伟城式礼貌”。这应该就是F城不断宣传的学生的样子吧？F城的中小学都有专门的礼仪班，我烦透了那一套，每一次去听课都要看到满屋子稚嫩的脸上凝滞着假笑，互相的问好与鞠躬仿佛样板戏一般。
天色渐渐暗了，明亮的路灯一个个亮了起来，像一串完美的珍珠项链，中间没有一点断裂。我的两条腿累的有些酸痛，但我依旧没有找到一个旅馆，饭店也都不提供住宿服务，难道我今晚就要在外面过夜了么？我有些懊恼，去便利店买了一个面包，不得不说伟城的面包真的很好吃。
我坐在台阶上一点点啃着面包，盘算今天到底在哪儿凑活一晚。
“亲爱的朋友，请问需要什么帮助么？”
一个身穿黑色夹克的男人走到我身边，脸上带着关切的神情。
“哦，咳咳”我急忙把嘴里的面包咽下去“请问，哪里有旅馆？”
“伟城没有旅馆的”
“啊，这样啊”
我感到有些奇怪，偌大的一座城里居然没有旅馆，看来我今晚注定流落街头。
“亲爱的朋友，您是外乡人吧？”
这已经是今天第三次有人这么问我了。
“嗯，是啊”
“如果您不介意，可以来我家暂住”
男人脸上的真诚甚至让我忘记了推辞，直接跟着他回了家。
三
男人的家里和街道一样整洁，甚至更整洁。
“先生，您回来啦”
一个身穿藏蓝色毛衣的女人从里面走出来，想必是他的妻子了。
“夫人，有一个外乡人要在家里暂住，可以吗？”
“当然可以，伟城人就是要互帮互助呢”
当初老奶奶这么说的时候我没有在意，可男人的妻子竟也这么说了，伟城人就是要互帮互助，我，并不是伟城人啊。
男人妻子做的饭味道不错，但卖相一般，菜的颜色像蒙了尘一般黯淡。
“朋友，今晚你就住这间屋子吧”
男人带我来到了二楼的一个卧室，房间的主色调不出我所料的是灰色，与我米黄色衣着毫不相配的灰色。
“先生，请问有没有办法出城？”
在男人即将要关门离去时我急忙问道，男人转过头来，眼神不似刚刚的热诚，带着一种隐秘的挣扎，嘴角轻轻抽搐，半晌，他才回答了我一句话。
“伟城人都要留在伟城呢，晚安”
不等我再说话，男人就关上门离开了，灰色的大门若城墙将我与世界隔离。
我躺在床上，感受着双腿传来的疲惫，却怎么也睡不着。四周寂静的宛若墓地。
为什么这个男人强调我是伟城人呢？
四
第二天早上我被男人的敲门声叫醒，窗外是一如昨日的阴沉。
“先生，请与我们共进早晨吧”
他手里拿了一件灰色的衣服，我回头看了看，昨晚我挂在衣架上的那抹米黄色已不见了踪影。
“早上好”
男人的妻子一边倒牛奶一边向我们问好，声音温柔而克制。
“先生，一会儿您和我去申请一套房子，就住在我家旁边，可以吗？”
“谢谢您，但是我想没这个必要吧，我可能过几天就走了”
“没关系，先安顿下来嘛”
男人的话让我无法反驳。吃完早饭他就带我来到了一栋灰色的大楼里，里面是不停穿梭的灰色人影，偶尔传来的几句交谈声是那么轻柔礼貌。
接待员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姑娘，深褐色眼瞳，裸粉色唇瓣，一切都那么中规中矩。
“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么？”
姑娘的微笑让我有些不敢直视。
伟城的办事效率出奇的高，一上午就办完了我的身份证和入住证明。看着身份证上我微笑的脸庞，我恍然意识到我已经是个伟城人了。
推开房门的一瞬间我丝毫没有感到惊讶，里面的布置与颜色与男人家的如出一辙。
伟城安宁的让人感受不到时间流逝，等我回过神来，才发现我已经有了一衣橱的灰黑色衣服和一张工作卡，卡上我的微笑让人不敢直视。
昨晚，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我睁着眼溺死在了一片铅灰色的大海里，四周寂静无声。
五
下班回家的路上，突然有一个清亮的女声叫住了我，我转过头看到一个暖杏色的身影，鲜艳的颜色让我微微眯眼。
“亲爱的朋友，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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