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耕种粮食是庄稼人的首要经济来源,那么其次的经济收入就是喂养禽畜了。贤惠的兰芳不仅白天要跟着刘老汉上山耕地,晚上还要回来为牲畜准备隔天的伙食。我们亲爱的兰芳阿,早已把这种操劳变成了习惯,夜深人静时,她还守在“裁草机”面前忙碌着,第二天凌晨,又早早爬起准备猪食,任劳任怨,起早贪黑地辛苦了几十年。
像往常夜晚一样,兰芳备好了一箩筐猪草准备去裁碎。她拉开了墙上的电闸,等待着电流把机器完全启动。机器的结构很简单,整体形状是齐腰的小木柜;在木柜中间,是个塞草的喂料口;料口旁,一台小型发动机用几颗螺钉稳稳固定着;在机身背面,焊着一条厚长的钢片;运作时,由电力发动转轴充能,再让转轴带动钢片旋;其原理就和落地扇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在钢片对角的棱边上,是两条磨得锋利的刀口……
机器在得到了电力的充能后,“哐哐”地转动起来,头顶的电灯因受到电压的影响,愈发变得昏暗;兰芳挽好一捆猪草,沿着喂料口塞了进去,飞速转动的钢片把所有穿过来的草,砍成一颗颗小截的长粒。瑶瑶坐在一旁的小凳上,目不转睛地观察着这奇妙的一切。
在裁完猪草后,兰芳顺手关掉了电闸,又用扫帚将遍地的“颗粒”扫了起来,装进身旁的箩筐里,然后半张着双臂把筐揽在自己胸前,迈着小步子往灶房蹒跚地抱去。
断电后的机器并没立刻停止,它依旧在飞速转动着,钢片以机轴为圆心,画出一抹圆的弧线。好奇的瑶瑶盯着这个“庞然大物”,瞬间联想到了螺旋桨,“呼呼”地不停旋转,就可以带着飞机飞得好远好远。
带着心中的好奇,瑶瑶抬起了右手,缓缓地拿起食指,朝着旋转的钢片伸了进去…
可怜的孩子,又把它当做玩具了…却不曾想过这一举动让她抱憾终身。
昏暗的灯光照印在锋利的刀片上,折射出一道道刺眼的白光。刀轴还在飞快地转动着,瑶瑶伸出了一根食指,插进了高速旋转的刀片中。
刀剑无影,血盆大口地长大了嘴,丑陋又无情。当瑶瑶触到钢片的一瞬间,一股凉意便涌上心头,点点殷红沿着她指关节流了出来,空气里,弥漫起浓稠的血腥味。血珠顺着的指尖飞流般滑落,掉在地上,溅起一朵朵血花;血肉模糊的手指上,一根惨白骨头茬子从肉皮里惊悚地戳了出来,明晃晃地,让人看着不寒而栗。
可能出于神经的麻木,瑶瑶并没感到有任何不适,唯一觉得奇怪的,就是手掌颜色的“突变”。看着这奇怪的变化,她疑惑不解,狐疑地盯着小手,翻来覆去地凝视着。
天色早已黑透,屋外的风壁两岸湍急地涌来,肆意地摧残着这栋简陋的草屋,屋旁的白沙树,在风的侵蚀下,张牙舞爪地扭动起来,在夜里看上去格外狰狞。
受伤的瑶瑶,终于被过来关灯的兰芳发现了。
她左手提着清空的箩筐,右手拿着一只铝铜手电,打算回来清理一下地面,就开始一天的休息。
当兰芳看到那只断指的小手时,刹那间,就像被施了魔咒般石化在原地,她微微颤抖着身子,手中的箩筐和手电同时滑了下去,安静地摔落在地面。两只眼睛使劲地瞪大,瞳孔不断往里收缩,清晰可见缕缕血丝。
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那只布满鲜血的手,不停往外飙溅着血,关节和关节之间,只剩一层皮囊相互连接着,半截手指失重地悬荡在空中,似乎稍微晃动一下,就会脱离手掌掉落下来。
呆滞了几秒后,兰芳立马从惊恐中清醒过来,顾不上捡起地上的箩筐和手电,迅速地转过身去隔壁抽屉翻寻着,不一会儿,手里拿着一袋纱布,又急匆匆地跑了回来。她一个箭步走到瑶瑶跟前,然后拆开口袋半蹲了下去,轻轻地扶起那只受伤的小手,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随即又猛地撕扯开纱布,把两个分离的关节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
皎洁的月色在这午夜变得格外惨白,屋外,传来风吹草动的声音。
简单包扎好瑶瑶的伤势后,兰芳又一股脑地冲到了刘国升的床前;“老头子!出事了!出事了!瑶瑶的手断了!”兰芳一把抓住老刘的胳膊,使劲地左右摇晃着。但睡梦中的老刘并没因此受到干扰,只是吧唧了一下嘴,又翻了个身均匀地扯长了鼻鼾。
见到老刘没任何反应,兰芳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声音抬高了八斗,奋力地扯拉着死睡的老刘;“你快醒醒!老头子快醒醒!出事了!出事了!出大事了!”兰芳几乎是带着哭腔在哀嚎着,眼泪从眼角处不断流了下来。
这次,大力的摇晃终于给老刘折腾醒了。刘国升抬起手揉了揉疲倦的眼眶,微眯惺忪的双眼向兰芳问到:“这么大晚上了,出啥事了?”
“手啊!瑶瑶的手指断啦!你快起来看看!现在满手全都是血!”兰芳再也抑制不住心头的情绪,泪水犹如冲垮的堤坝,像泄洪般喷涌出来。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老刘打了一个寒噤,瞬间睡意全无,一个翻身就从床上坐起来,套上背心快步地跟着兰芳朝瑶瑶奔去。
瑶瑶还在原地站着,她不知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只是从奶奶的情绪上感到情况不妙,盯着被裹得肥呼的手指,不知所措地呆立在原地。
跑过来的老刘惊呼了一声,看着被血浸红的纱布,深吸了一口凉气,身子瞬间软了下来,上下嘴唇不停打着哆嗦,两只手不安分地索索颤抖着。
“这……这……这该如何是好啊…”老刘无力地摊着双手叹息道;
“都是我疏忽了!都怪我没看好孩子!”兰芳不停地埋怨着自己,眼泪又喷涌般地刘了下来。
“快点……快点把孩子送去医院……越快越好…”老刘吩咐着兰芳,话音带着剧烈的抽搐。
听到老刘指示后,兰芳穿上了一双军胶,将瑶瑶抱进一个背篓里,迅速地将她背到背上,捡起地上的电筒,仓促地破门而去,一具佝偻的身影陷进了浓墨般的夜色中……
屋内的老刘瘫痪般地回到睡房,往嘴里塞了一根纸烟,“叭叭”地抽着,三两下就留下一截长长的烟灰;他踉跄地走到座机前,从一个盒子里掏出一个电话本,戴上老花镜查看一番后,给在城里的刘富平拨通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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