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是谁呢?
好像是爷爷的妈妈吧,沫沫是这样认为的。没办法,农村里的这些个辈分关系太复杂,村里的人和人之间大都有着那么点儿沾亲带故的关系。看着没什么关联的两家人,要是掰着手指头往上数几代的话没准儿还是穿着一条裤子的亲哥俩儿呢。
话题有点扯远了,今天要说的是沫沫的老太,具体的姓甚名谁沫沫也答不上来,更别提那毛线团一般杂乱的关系和纠葛了,干脆简单点儿讲:老太就是沫沫的一个亲戚,一个古怪的老太婆。
说实话沫沫的童年记忆已经有些模糊,很多儿时要好的玩伴都记不得了,但对于老太这个人,沫沫却还有着印象。 老太在沫沫的童年里扮演的是一个坏角色,“老妖婆”、“黑袍老怪”是沫沫最常用的称呼。有关老太的记忆里,沫沫感觉自己就像是《西游记》里的孙大圣一样没日与这个“老妖怪”斗智斗勇。
沫沫对老太的厌恶开始是没有那么强烈的,只是觉得老太又“脏”又“怪”。七八十岁的老人了,从头到脚终日隐藏在一身不知多久未曾换洗破旧的黑色衣衫下,兴许这衣衫从前不是黑色或许还带着些花纹式样也说不定,但在年幼的沫沫眼里那就是妖怪披的黑斗篷一样的东西,时不时飘散出的异味是妖怪的毒物,是不能接近的。老太的腰背像是被折叠后无法恢复原状似的整日佝偻着,拄着一根烂桃木做的拐杖,头也总是低沉着。她抬起头的时候脸上枯黄的皮肤夹杂着星星点点的晒斑凝成深浅不一的褶皱,浑浊的老眼中结了许多翳,鼻子是塌的,嘴巴张合间发出喑哑难听的声调,隐约还能看到两三颗黄中带黑的破烂牙齿挂在口中.......这样的面容在沫沫的眼中已是可怖,再看到老太那被裹脚布裹得早已变得畸形的双脚走起路来那怪异的姿势,沫沫在心里一次次的提醒自己:危险!不可靠近!
家里人对老太大多也是厌恶的吧,沫沫不止一次听过奶奶与旁人抱怨,有时还会破口大骂。母亲也曾与老太起过争执,事情原委已不可究。沫沫听到是老太偷拿了母亲的东西,母亲前去理论,结果被那个“老妖怪”用烂拐杖敲到了右手中指,指骨都被敲断了。沫沫是不清楚这些的,可却记得母亲实有一段时间手指上都缠着厚厚的纱布,至今母亲右手中指还有着一个与其他手指不协调的凸起。
沫沫也曾被老太的拐杖打过,是真的很痛很痛。沫沫记得那天奶奶和父母都出门干活去了,院门被从外反锁,只留沫沫和西屋里的老太在家。沫沫讨厌老太,只是安静的坐在堂屋里独自玩耍。突然想起来了母亲买的水果果冻,酸酸甜甜的,那是沫沫最喜爱的吃食,想想就嘴馋的流口水,于是便想趁母亲不在家一饱口福。沫沫透过窗户悄悄瞥了眼西屋,老太没有动静,安全!这才蹑手蹑脚地溜进里间拿了四五颗果冻出来,并将里间的房门关好,母亲说过老太是个贼,家贼!不许老太进主屋,更不能让老太进里间。沫沫知道家里的好东西大都在里间放着,就像自己的果冻,她可不想让自己的果冻被老太偷了去。
沫沫拿着果冻回到了堂屋,可没承想老太不知什么时候竟站在了堂屋门口前,一双眼直直的盯着沫沫手里的果冻。沫沫对老太向来是避之不及,冷不防被这么一盯,心里止不住的害怕。丢下一颗果冻,沫沫撒腿儿就像院子跑去,老太捡起了地上的那一颗果冻,但并不满足,拄着拐在院里追打。沫沫被老太干枯如树枝般的手抓住了,怎么也挣脱不开,老太又作势去抢沫沫剩下的果冻。沫沫不依,自己冒着被母亲发现小心翼翼偷拿来的果冻还未尝鲜,怎么能被这老妖怪抢了去?沫沫急了张嘴去咬老太的手臂,老太吃痛松手,骂骂咧咧地就举起了拐,狠狠地抡了过来。“梆”的一声,沫沫脑门上正中一拐,登时就鼓起一个大包,隐约渗着血迹。沫沫一下子就被打蒙了,再无反手之力,手里的果冻散落地上,院子里只剩下的沫沫的哭声。
邻居家听到孩子哭个不停,想办法托人叫回了沫沫家的大人。母亲火急火燎地赶回家,离家门几步远的时候就听见拍门声混着孩子的哭声,走近了看见门缝里额头肿起、满脸是泪的小人儿,心被揪起来一样。这件事让母亲大发怒火,不管不顾、不由分说地要赶老太走,家里人也是一个个气急,觉得这老太婆没轻没重对孩子也能下次狠手,请来了几个亲戚协商,决定暂将老太送到她的小儿子家由小儿子供养一段时间。
老太不在的日子里沫沫别提多高兴了,可是不到三个月,老太又回来了。据说老太在小儿子家偷偷摸摸,被儿子媳妇打的很惨,躺在床上半个月都下不了地。爷爷奶奶不忍,又将老太接了回来一日三餐的养着,可老太还是像从前那样喜欢偷拿东西,沫沫已经撞见好多次了,她有时会偷母亲的钱,有时会偷厨房里的馒头、肉,有时会偷沫沫的零食和玩具.....不管是什么东西,值不值钱,她总是想要据为己有。沫沫对老太的恐惧慢慢发酵出了恨意,总是想方设法的恶作剧,比如在爆米花里灌入食盐,然后放在窗台上故意走开,看老太把它们揣进黑布口袋带回自己屋里品尝,沫沫躲在窗沿下偷看到老太吃到一嘴盐后面目一阵抽搐就觉得十分解气。
再后来,沫沫去了城市上学,长大后回家时老太早已死去数年。老人们闲坐唠嗑时偶尔会提起老太,说她一生怎样偏心自己的小儿子,从小都把好吃好喝的留给小儿子,让成绩优异的大儿子辍学把上学机会给了没出息的小儿子,就连大儿子的姻缘都被她给强拆给了自己的小儿子,其他的几个子女更是被她偷了个精光,什么好的东西都往小儿子家里装。别的子女好吃好喝的供养她,她偏要偷偷摸摸、不住的作妖,在小儿子家被辱骂殴打她却觉得是福,临到死呢,被小儿子用铺盖一卷扔出家门,在大街上躺了几天后就去了。最后,还是沫沫的爷爷找了些个亲戚给她操办了后事,她最爱的小儿子从头到尾可是面都不曾露一下。有人说她可怜,也有人骂她活该。
这些传言不知是真是假,这样的传言还有很多。物是人非,一切都已远去,传到现在的也就是这些个难辨真假的闲言碎语,只是人们无聊时的消遣话题。沫沫听了之后不知如何评论,也只能是配合着当前唠嗑的范围一番唏嘘,然后感慨一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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