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生下第一个孩子时,一家人都很高兴,毕竟是我们家又一代的延续。我也特意从杭州赶回来,只为看一眼自个的外甥。
第一眼看到时,他正在熟睡,完全是一只小青蛙的模样,双手放在头部两侧,两腿微屈,小肚子圆鼓鼓的,巴掌大的脸上镶着小小的五官,我脱口而出,“咋这么丑!”
父亲为他取名“恩泽”,取天恩泽被之意,也是希望他能一生顺遂,无忧无患。
满月那天,院里鞭炮声震天,他却呼呼大睡,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大家都说这孩子胆儿大,胆大的孩子有福气。面对一个新的生命,我们总愿意寄予最淳朴、最美好的祝福。
可是命运总是在你猝不及防的时候给你当头一棒。几个月后,大家终于发现了小恩泽的与众不同——他对声音毫无反应。姐姐姐夫抱着孩子县城,市里跑了好几家医院,小恩泽被诊断为先天神经性耳聋。没有治疗的希望。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我们又带着恩泽踏进了首都北京,可结果还是一样,除了移植电子耳蜗,再没有其他办法。而移植电子耳蜗,前期手术就需要二十多万,后期康复训练需要的不仅是时间与耐心,同样需要大量金钱的支持。可是二十年前,姐姐姐夫家也算是一贫如洗了,有时连孩子的奶粉钱都拿不出来。大家都劝他们,“算了吧,这也是他的命”。可做为父母,有谁能忍心让自己的孩子一辈子活在无声的世界里。
恩泽三岁多时,家里终于借够了手术的费用。术后姐姐带着孩子在洛阳一家康复机构学习,为了维持生计,姐夫历尽艰难在村里开了一家商店。那段时间,生活的窘迫加上对孩子前途的担忧,姐姐变得脾气特别暴躁,常常因为孩子发不好某个音而变得歇斯底里,将孩子拖进屋里又掐又打,谁也劝不住。有好几次家人撞开门后看到孩子缩在墙角哭,姐姐跪在地上哭。
姐姐那样的状态实在不适合再带孩子,无奈下只好将恩泽送去了北京一所寄宿制的口语康复机构,学费加生活费每月要两千多。一年后,家里终因财力不济又将孩子接了回来,毕竟口语练习不是一年半载的事情。
此后恩泽就在家附近的小学读书,也是希望他能多和同龄的伙伴交流,以后能正常融入这个社会。因为手术做的晚,后期训练也没能跟上,恩泽现在的情况并不理想。
今年恩泽已经十二岁了,可他只能和人做一些简单的对话,发音很模糊,稍长一点的话他就听不懂也不能理解。每次看到他,我总有种无能无力的心痛感。
十二年,当年那个丑丑的小青蛙已经长成了帅气的半大小伙。从呱呱坠地到现在的不谙世事,他所受的苦难已经太多太多。也许他现在还不能明白自己与别人有什么不同,他现在也不懂生活艰难的道理,未涉人世,一切总还是美好的模样。可终有一天,他将踏入社会,他将接受别人异样的眼光,也将在这喧嚣的人世间度过他未知的一生。惟愿他余下的人生里能多得老天一点眷顾,多一点快乐,少一点忧愁,多一点平安,少一点磨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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