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幻想目送你离去，似我愿意相信你对我存有情意。
有件事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说出来。
可能有点荒诞，结局也不算太好，但我还是想写下来。你们都说往事如烟，我怕再不做点什么，风吹过了，这事儿就真的不留痕迹了。
索性就趁着这次端午回家，将它公之于众吧。
一
事情发生在几个月前。
大年三十的晚上，烟花接二连三在夜空中炸开，五颜六色的花朵交织照亮了卖孔明灯的小孩的脸，那明晃晃的笑意和快要合不拢的嘴无一不展示着他今年的小腰包会鼓鼓囊囊下去。
今年可真热闹啊，顺着前方望去，一路上挤挤攘攘的全都是人，害得我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裹紧自己的衣领。
妈在前面不停地催我走快些，她的脚都快冻僵了。爸呢，走在中间，并时不时回头看我一眼，想弄清楚我到底在墨迹些什么，可他那一眼又一眼，硬生生搞得我寒冬腊月里紧张出一背的冷汗，生怕被看出些什么来。真庆幸我今年新买的面包服是个加大号，就算里面揣块大石头都不会太明显。也多亏怀里的小家伙安静，一路上都没人看出异样，但也许是做贼心虚，我老疑心随周围有人在盯着我，又担心一不小心小家伙就被人挤出来了。
今天傍晚，随爸妈回乡下团年吃饭，刚下了车就被一个不明物体撞了个趔趄，我定睛一看，嘿！好家伙！毛茸茸的外表活像只小狮子，额头正中央长了只角，这家伙头大身子小，个头差不多一只小狮子狗儿那么大，圆圆的大眼睛一直扑闪扑闪的，在我怀里一动也不动，简直不要太可爱。
突然，我的脑海里闪现出不知道之前在哪儿看过的一句话：“古时，有怪兽名曰'年'，形若狮子而独角。”
再一瞅我怀里这家伙，这、这不正是传说中的年兽吗？！我赶紧将它藏在衣服里，以抱胸的姿态畏畏缩缩的走了出去。
父母正在和亲戚们寒暄，没人注意到我刚躲在车身后干了啥。我庆幸着呼出一口气，蹑手蹑脚的和大家打完招呼，顺着墙根溜了进去。
进屋后，我一时间不知道去哪儿好，只好一路向楼上跑去，一直跑到三楼尽头没地方可去了，才想起还有一个叫“厕所”的“安全区”，这才急匆匆又跑到二楼厕所去躲着。
我打开衣领，将小家伙抱出来放在洗漱台上。小家伙依旧乖乖巧巧的，圆圆的大眼睛说不出是什么颜色，第一眼看去萌呼呼的，仔细一瞅，那双眼却让人觉得深邃冷静得像个看透世事的老者，有种说不出来的恐怖。然而，当我再仔细看时，又什么感觉也没有，仿佛之前的恐惧全然是我的错觉。
邪乎得很，我赶紧拿出手机百度了一下年兽的样子，网上说法不一，大致总结了一下传说中年兽的特点，不外乎“形若狮子”“头长尖角”“头大身小”“尖牙”“凶猛异常”这几个。
顺手掰开小家伙的嘴，确实一口尖牙。这么一来，除了凶猛异常，个头太小，其余的都能对上。
莫非真是年兽？我戳了戳它的小脑袋，在心里嘀咕着。
然而小家伙却只是拿它毛乎乎的头蹭了蹭我的手，像极了我哥家的那只二哈。
先不管它是不是年兽，我却是不得不下去了，堂妹已经在楼下叠声儿的喊我名字，再不下去怕是全家人都得等我吃饭。
将小家伙按照原来的方法藏进衣服里，消灭掉留下的证据，就匆匆下了楼。现在只求小家伙能够在我安静如鸡，一个音也别往外蹦。
好容易吃完了饭，却还得拜年拿红包——本应大年初一早上才进行，但是因为我今天便要回家，所以才改到今晚——以前最期待的项目，如今反倒成了煎熬。好在小家伙像是能够读懂我心思一般，一直安静的待在我衣服里，像个温暖柔软的枕头。
二
经历了一系列难以言说的波折后，终于回到了家中。
编了几句胡话搪塞父母后，我便把自己关进了卧室里。幸好父母也忙碌了一天了，疲得很，倒也难得理我。
把小年兽放到床上，我则到处翻箱倒柜，终于从衣柜的最底层找出来我小时候那件带帽的红衣服。翻找出针线盒，我比了比小家伙的模样大小，三下五除二将其做成了一件适合小家伙的衣服。
穿上衣服、戴上帽子，还有些不习惯的小家伙怯怯走到镜子面前，呆滞的望着里面那个穿红衣戴红帽的“小狮子狗儿”。
年兽摇摇头，镜子里的小狮子狗也摇摇头，年兽抬抬脚，镜子里的小狮子狗也抬抬脚。
我看着小家伙新奇的样子，不由得哈哈大笑。
家里还有一些煮熟的香肠腊肉，只是冷了。我拍了拍小家伙的脑袋，交代它千万别把帽子弄下来后，就去帮它热饭。
小家伙很乖，安安静静的蹲在屋子里等我回来，只是当我把香喷喷的饭菜端到它面前时，它却毅然偏过了头，用行动表示了拒绝。
反复几次，皆是如此。
难道年兽是不吃人类的食物的？我赶紧发了个帖子问问万能的网友，然而网友们的回答五花八门却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有的回答吃人，有的回答吸收天地之灵气，还有的非常认真地给我论证说明——世上是没有年兽的，那些只是人们编撰出来的传说，最后一锤定音，让我少看点玄幻小说，多看点科学论著。
我无奈的放下电脑，心想也许吃人这方面比较符合传说，只是小家伙温温顺顺，一点也不像传说中吃人的恶兽。但想到小说里面的滴血认主什么的，我还是把手指伸给了小年兽。
小家伙伸出舌头舔了舔，用牙齿试了试，却最终没有咬下去。再伸手过去，它竟然直接掉头避开了。
看到这一幕，我是既喜又忧。喜的是我的小年兽它舍不得咬我，忧的是这可爱的小家伙啥也不吃，怕是会饿死过去。
我瘫在床上和逗小家伙玩，这一天又惊又吓的，一直处于紧张状态的神经现在突然放松下来，脑袋就有些晕乎了。迷迷糊糊中我睡了过去，依稀间感觉到小年兽在我身边晃来晃去，仿佛在嗅什么东西。
三
“刷”的一声，厚重的窗帘被人给揭开，明亮的光线隔着眼皮都能晃到我的眼睛。正迷糊着想赖下床，却突然想起我悄咪咪带回来的小年兽，那可不得被逮个正遭啊？
顿时睡意全无，一咕噜从床上弹起来。妈被我吓了一大跳，“好端端的大清早咋呼啥呢？”
我赶紧打哈哈道：“妈过年早哇！我这不是被您吓着了么？”
“哪儿那么容易就吓着了？年纪轻轻的，胆儿却不行。好了好了，我也不说你，快收拾收拾，你不是约了你表妹出去玩吗？”
“对对对，妈你快出去啦~我要换衣服了！”
“这丫头还学会害羞了，小时候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你，澡是我洗，衣服是我穿，浑身上下哪儿我没见过啊……”
妈一边低估着一边走了出去，我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记得带上门啊！”
送走了母上大人，我才开始在房间里找我的小年兽。在哪儿呢？床上没有，床底下没有，窗帘后，桌下也没有。
正急着，却见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衣柜门里钻出来，湿漉漉的眼睛可萌死个人。
“嘿！你倒聪明！”我把小家伙抱出来，爱怜的摸摸头。小家伙就眯起眼睛，表情极为享受。
“我去吃早饭，你要不要吃？一会我给你送来？”
小家伙摆了摆头，果断的拒绝掉我的提议。
“你到底吃什么呢？”我挠了挠它的下巴，有些难过，它还这么小，老什么也不吃的话会不会死掉啊？
思考未果，我还是收拾好出门吃早饭去了，小家伙倒很自觉地留在了房间里。
吃过饭，我本想打电话推掉和小表妹的约定的，借口我都找好了，感冒重病，总之就是不能出门见风就对了。
哪想到计划不及变化，正吃饭呢，小表妹就来了。
表妹甜甜的给嗓音在门口响起，爸妈最是喜欢她这乖巧懂事的样子了，当下就给了她一瓶旺仔。“团团啊，吃过早饭没有啊？吃过了啊，真乖，来喝瓶牛奶长高个，可别学你姐，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床。”
我有些尴尬，表面上同他们胡扯一通歪理，脑子里却盘算着怎么处理好表妹和年兽。撇下哪一边都不行，我家小年兽至今可一点东西没吃呢！然而小表妹都已经到了自己面前，爽约也是不行了。
“唉，算了算了，不如让这小姑娘也见见小年兽好了，只骗她这是一只特别的小狗儿，反正年兽带上帽子后就像只狮子狗儿。”
想了半天，浆糊状的脑子也只想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 。
饭后我带着表妹来到了我的房间，她看着神神秘秘地关上房门，又上了锁，眼睛里全是疑惑。我对她竖起食指在嘴唇前比了个“嘘”的手势，团团啥也不懂却也懵懵懂懂的照我说的做，安安静静的在那儿等着我。
“团团儿，你答应我一定不会和别人说。尤其是咱们家的大人。”
小姑娘看着我，有些兴奋又有些紧张地点点头。
我打开柜子，抱出了我的小年兽，它还戴着帽子，睁圆的眼睛里有些不解。我将它放在地上，对小表妹招了招手，“我昨天捡到了这只狮子狗，我看它可怜，就没忍住带了回来，但是你知道的，你姨最讨厌我养这些小动物了。现在我只给你一个人看了，千万不可以和他们讲哦！”
小姑娘点点头，小脸上是抑不住的兴奋与跃跃欲试，“它会咬人吗？我、我可以摸摸它吗？”
“当然可以，它可乖了。但是你小心别碰着它的帽子，它最宝贝它的帽子了，谁动咬谁。”
小表妹果然相信了我的话，只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小年兽背上的毛毛。
怎么说呢？我现在的心情就像是随手买了彩票却中了五百万，既想到处炫耀，又害怕被人抢走。却碰巧遇见个单纯乖巧的孩子，我向她说我中了两百块，要请她吃德克士，只请她一个人吃，且不准她告诉别人。她乖巧极了，完全信任我。
既不用担心暴露，又能好好炫耀一把。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俩每天都带着小年兽出去玩，内心既忐忑有激动，当然在乖巧度极高的小表妹地掩护下，大人们从来不疑有他，轻轻松松就得以瞒天过海。
我把小年兽藏在我新买的挎包里，吃烤串、逛超市、去河边散步……除了小年兽依旧什么也不吃这一点，一切都很美好。
说来也怪，年兽就是不一样，机灵的很！除了在我一个人面前，它从来不把帽子取下。遇见熟人就缩进袋子里，没人时才偷偷探出脑袋偷窥外面的世界，仿佛它认得我的熟人似的。
四
小表妹在我玩了几天后就回去了，她这个寒假报了个补习班，各科作业林林总总加起来一大堆，就算是过年玩不了太久。
我也不管这些，依旧和我的小年兽开开心心玩耍，虽然外出不再那么方便，但只有我能拥有小年兽这一点也让我更愉悦。
只是，小表妹会偷偷在qq上问我小年兽的情况，这时候我就一点一点的将小年兽的事说给她听，既然表现得这么明显，我也不否认我炫耀的心情了。
当然，我可还记着不说漏嘴呢，每次最后都会反复嘱咐她别告诉别人，而团团至今也都以为这真是一只小狮子狗。
然而好事易逝、世事无常。这天我正迷迷糊糊地睡觉呢，却老觉得身上痒痒的，有个什么东西在舔我。一开始我也没咋在意，只以为是小年兽在跟我闹着玩。却突然被什么扎了一下似的，痛醒了。
大黑的天儿，也没开灯，只是窗外的路灯洒进一些微弱的光来。
我的小年兽正用爪子按住我的肩膀，低着头，眼神饥渴地用尖牙抵着我的脖子。
我惊出一身冷汗，这种时候我可不会傻到以为它是想亲近我。我不敢动，胶着又清醒的脑袋里恍惚间忆起有那么几次，小年兽也在夜间舔过我，只是不曾拿它的牙抵着我。
会不会，它一开始就是想要吃掉我？
脖子上有一丝冰凉，我不知道是被它的牙抵出了血，还是只是它嘴张的太久流下的口水。
说来也怪，它虽用牙抵着我的脖子，却始终没有咬下去。我不知道他在犹豫着什么，但这显然是个很好的机会，我试着用可能是我平生最温柔的声音唤它，想要安抚它，转移它的注意，好让我的脖子能够解脱出来。
但显然没用，平日里乖巧机灵的小年兽这会跟遭了魔似的，怎么唤都不管用，只用它黑夜里亮得可怕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我的脖子，像是个被迫禁烟多日好容易终于逮着了一点鸦片的味儿的鸦片鬼。
我害怕它突然给我来上一口，又想一翻身就给这家伙丢下床去，偏偏脖子在人嘴下丝毫不敢动，且这家伙，平日里抱着轻松，今夜却重似千斤，我压根动弹不得。
这种情况下，思维倒也活泛起来，前尘旧事一概在脑海里翻滚。一会儿想到自己的压岁钱还没捡好，一会又想到寒假实践报告还没有写，想到父母亲朋，最后又想到我自己，年纪轻轻就要丧生在这年兽口，还是在过年期间，明天早上见了我，爸妈得多难过啊！
悲从中来，又恐极惧极，眼泪反倒流不出来了。思来想去，也怨我自己，好端端非要想养个年兽。都说飞来横祸、飞来横祸，谁也没听说过飞来“大福”的，这平白无故飞进我怀里的，又怎么可能是个好的。
它定是早就打算吃我了，没准当时扑我怀里就想了，只是当时人太多，不方便吃罢了。
今天才吃我，极有可能是因为确定了小表妹不会再来，又仗着没有其他人见过它。
这夜黑风高的， 正是杀人好时机。
智子疑邻，越疑越真。这越琢磨就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就连它平日里配合我躲避熟人的机灵，也全成了心思阴沉、城府极深。
反正也逃不掉，我索性把眼一闭，只盼望着它一口咬下去，别那么疼。
然而我终于没死成，脑子里那番将死之人才有的走马观花，算是白走了一场。
也不知是哪家心血来潮，大半夜却放弃了烟花鞭炮，噼里啪啦一响，刚还死死盯着我的年兽一下子被吓没了影。
感到身上一轻，我连忙睁眼一看，谢天谢地，真不见了。
哪里还敢睡？爬起来把卧室的灯打开，窗外的烟花还在放，烟花的明暗与灯影交错之下，倒显得处处是鬼影。
年兽不见了，我本应该安心的，此刻却反而更加慌乱起来。看不见的敌人才是最恐怖的，此刻找不着它，更让人浑身紧绷，连毛孔的紧闭了起来。
生怕一眨眼那家伙就又冲了上来，恶狠狠地从我脖子开始撕咬。
想到脖子，我赶紧摸了摸我的脖子。幸好幸好，有惊无险，不仅没血，连道划痕都无。
五
接下来这几天可真算得上是：心惊胆战、度日如年了。
白日里要在父母面前佯装若无其事，夜里一个人又要时刻提防那家伙卷土重来。短短几日，却仿佛熬了百年。
只是那家伙却再也没有出现过，无论我是期盼还是惧怕。这段时间里所经历的所有隐密，都像是我一个人的幻想，是个大写的tan90°，完全不存在。
日升月落，时间照常一点一点过去，生活恢复成一潭静水，没有半点波澜。
只有小表妹曾继续关注过小家伙的动态，她问我，小狗儿最近怎么样了？还吃东西吗？瘦了没？
我跟她说，吃啊，吃肉。前不久就为了吃跑丢了呢。
小表妹对此表示了深深的惋惜，但也仅限于此，作为一个好学生，学习占据了她绝大部分时间，以至于她能把心放在别的地方的时候少得可怜。
再加上孩子心性，一条姐姐家的无意捡来且不为人知的狗，本来也没有相处几日，既然已经丢了，就没必要再关注了。
我继续我平淡无奇的生活，然而就在这生活平淡得都快让我忘了那晚的经历时，我在网上看到了一条回复。
一条关于我之前在网上问的那个年兽吃什么的问题的回复。
然而由于我太久没上网，等我注意到时，那人的ID已经显示[已注销]。
那人在我的问题下写下了洋洋洒洒几大篇，我估摸着捯饬捯饬都能当个短篇小说了。
他说，年兽和凤凰一样，都是天地间的灵物，非甘醴不饮，非梧桐不息。
古时候，这些环境尚且不容易满足，随着人类的发现，环境污染也在严重，这环境也就更加不能满足了。
大部分灵物都不愿将就，宁愿死去在九泉之下侍奉大地母亲。
只剩下小部分灵物在地球上苟延残喘，有个诗人曾说，在我们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我们。
事实证明，诗人有时候很是对的，你看，在我们人类观察描写这些灵物时，它们不也在看着我们么。
那些家伙在人类的典籍里翻出“人是万物之灵”。这下好，谁说食物不好找，这不就是么？环境是在恶劣，人却越过越好，这不更证明了人是万物之灵？
若把这万物之灵吃了，岂不美哉？
这段话看得我心一跳，那晚的回忆好像又重新清晰了起来，凶狠贪婪的眼，尖锐冰冷的牙。
我定定心继续往下看，他说，人总被年兽偷袭，但人类也不笨，自然能找到击退年兽的方法，那就是被人们所熟知的敲锣打鼓放鞭炮。
而年兽其实也并不适合吃人，这么多年来，它们的肠胃娇养惯了。哪儿能适应得了人的浑身毒素。吃过人的年兽，多半也活不长久。
于是渐渐的，年兽不再吃人了，人们也见不着年兽了。
据说它们在历史的进程中找到了一方桃花源，那儿环境优美，甘醴充足，年兽们便高兴的住下了。
又据说，那些年兽高兴了会扮成人类，模仿人类生活，且那桃花源与世长隔，只是偶尔会因为时空动荡产生一丝裂隙，一条短暂的通向人世的路。
所以有传言说武陵捕鱼人进的就是这儿，只是后来道路封闭了，就在没能有人找到它了。
那人在最后说，由此可见，楼主，也就是我所遇见的年兽多半是不小心掉进了那条裂隙，才会来到这人间。
它不吃不喝不是因为不饿，只是它天生娇贵吃不得这人间的糙物。
最后那人打了一堆感叹号，说如果我是真的遇到年兽了，可千万别养起来，至少要丢开。
不然，在这缺衣少食的凡间，年兽，尤其小的，没经历过人肉中毒事件的年兽，定会找个机会把我给吃了。
我不知道我是怎样关掉那个页面的，只是事后一阵恍惚，又庆幸又后怕。
我想若真如那人所说，我大约能还原出这场闹剧的原本了。
那天巧遇年兽，我接住它，以为是天降祥瑞，却没想是主动入了猎人的陷阱。
它失足从裂隙里掉落下来，又恰逢过年，鞭炮声四起，定然是被吓得不轻。
而我的怀抱温暖，态度温和，恰巧成了它的保护伞。
后来我养着它，它又何尝不是在养着我。
我天天把它带在身边，把它当作独属于我个人的宝贝。
它呢，肯定也是把我当宝贝的。能不宝贝么？好容易主动撞上门来的傻兔子——一个困难时期天然的食物。
但后来平安相处的那段时期，可能是它知道吃人的危害，也有可能是它在等待吃我的好时机。
总之，直到那天晚上它才终于忍不住打算动手。
然而我心里还期盼着另外一种原因，期盼着我们之间还是有些情意的。它之所以想吃我，只是因为饿到没有办法，而最终不吃我，也不过是顾及我们这些日子相处的情意。
至于那声关键时候响起的鞭炮声，我多希望那不过是我的小年兽为自己找的一个放过我的借口。
六
现在已经是端午了，离我遇见它已经过了好几个月。而我也再没有见到过它。
我想，兴许那天烟花绽放，它放过我，这人间也放过了它。
它沿着夜色逃走，却恰巧找到了回家的路，回去了那个与世无争、温馨美好的桃源。
而我，这个有幸被它依赖过、觊觎过、甚至差点被它吃掉的人类，在这粽叶飘香的日子里想起它。
想起我们相处的点滴，想起那半是温情半是险象的时光。
我知道你们可能不会信我，但我依旧要写下这篇文章。
因为我的小年兽啊，它一定来过我的身旁！
不信，你看！我的衣柜里布满衣物，为何却偏偏少了那件我小时候的、红色的、戴帽的旧衣服呢！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