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人们议论年味越来越淡,便不禁想起了我往昔的年。
奶奶持家,腊月二十六煮了一锅肉,老人猫着瘦小的腰身,一手握着锅铲,觑着眼在蒸汽翻腾的锅里认真拨拉找寻。“一人一块儿肉丝,吃完不能要了,锅里留着年下待客呢。”奶奶把她的威严号令用盈盈的笑容和慈爱的语气包裹。我和弟弟互相瞟了一下对方的肉块,没太大的争议,开吃。瘦肉块上粘着一点儿乳白色的肉油,香味顺着舌头往上走,进了大脑呼唤出各种兴奋的幸福的欢呼,那波浪冲到孩子的脸上,现出欣喜若狂的表情。
两个未出嫁的姑姑和已经有两个孩子的妈妈也跟进了灶房,奶奶呵呵笑着跟她们说可以每人尝一口,真递给一口。姑姑和妈妈嘻嘻笑着在这小灶房盘旋,被奶奶高举着双手轰出去啦!
弟弟不用说有优待,他年纪小但是脸皮厚,一直能再吃点儿。小女孩不是不馋,是识趣。妈妈开始用语言反抗,当真不当假地提意见。说,客人一年来一回,吃一顿,都吃成肉也增不了膘,白害的小孩们眼巴眼望等一年。话越说越多,声音越来越大,等到村上别家的小伙伴们得意洋洋拿着大块肉炫耀他妈给的那年,奶奶说自己年纪大了把灶房的大权给了妈妈。“过来过来,”妈妈招呼我和弟弟,蹲下来把烂熟的肉块往我们嘴里塞。那种受宠若惊的感觉甜丝丝的,妙不可言。“还吃了不?吃叫你们吃够!”这是妈妈必不可少的最后总结。
哈哈哈哈,妈妈招待客人可不能像奶奶了,瘦肉都让我们吃的差不多了。可是妈妈和姑姑有她们的办法,她们在碗里放了很多被称为“衬菜”的萝卜块,上面虚张声势铺一层花肉,反正她们也不陪客吃饭。等到饭菜撤下来的时候,姑姑和妈妈便对着菜碗笑得前仰后合,父亲不解地问:“笑啥?”
后来我的兴奋点被青春拐走了,年不是我生活的重点,我也不是年的主角了,吃肉似乎也不是年的主要内容了。对了,电视普及了,看春晚才是刚需!
现在,连春晚这刚需也成了可选项。年货里备了很多吃的,但真正吃的往往是零食。吃已经不是裹腹补充营养了,是解馋。在我一边对别人大谈特谈要他们喝白开水的时候,扭脸我就买了一堆辣条。我用舌头舔着垃圾食品辣条,它们踢醒了我麻木的胃,再想想自己对别人的养生教育,一边转过身去自个乐不可支,一边感叹垃圾对生活的必需。
据说“年”本是凶兽,是阻碍人们战胜隆冬进入鸟语花香的下一春的物质,精神上的障碍。我想,“年”是一个哲人空想出来分享给大家的一个哲理,大约就是在羊群旁边放一只狼的意思。以前,羊跟狼耍出了很多故事,胜利的欢呼,战斗的激情,现在,狼退了,羊觉得了然无趣。
可见,养只狼对获得幸福有趣的生活是多么重要啊!新年,你准备养只什么狼过年呢?我想好了,但不足以向外人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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