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平淡,似乎可以一眼看过几十年,直到那一天。
2008年,5月12号,2点28分,下午第一节课,1024班教室。
刚上课,学生背书,找我一个一个背,嗡嗡地,有点儿让人昏昏欲睡。
突然一阵眩晕,全身都跟着晃动。以为自己犯了什么头晕病,迷迷糊糊抬起头,发现天花板上挂着的电棒左右摇摆起来。
全班安静,有学生惊呼:“老师!地震!”
我瞬间清醒:“如果害怕,先钻到桌子底下。我看看外面情况。”
走廊上有骚动,有老师在跑,扭了鞋跟崴了脚。有学生从教室向外冲!
“快!赶快出教室同学们!什么东西都不要带!大家不要急,千万不要推,安全第一!安全第一!”我站在讲台上,生怕因为拥挤,因为紧张出现踩踏事件。
一个高个子男生站在后门着急大喊:“老师,你也赶快跑啊!”
“你们赶快先下楼!”这个时候有学生能想起我来,心中生出一股暖流。
教室瞬间空无一人。真好!全部安全撤离!
出了教室门就有直通地面的大楼梯,10米多宽。这个设计真是赞!仅仅几秒钟,学生就从六楼冲到一楼。
紧张!我能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哪里发生地震了?!中原不在地震带,震感这么强,竟然波及到了这里!
我没有下楼,站在楼梯顶上,看着人群潮水一样奔涌而下。
有个学生腿脚不便,一个学生背着他,另外一个学生帮忙拿着拐杖,三人在慌乱的人群中,像稳步前移的小山!一级,又一级,终于到达地面。我长舒了一口气,心里有种感动。
一楼的空地站满了人,都是一脸惊惶的样子,互相议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第二节,1023班,教室还有学生,不多。我说我们不上课,自己背古文就好,我在教室陪着大家,不过同学们可以去操场,可能哪里发生地震了,所以,待在外面更安全。
又有些学生拿着课本下楼去。
上完两节课,我从从教室出来。没多久,网上发布消息,四川发生地震。
就在当天,得到通知,复试通过,我可以去读研究生了。可是,个人的好消息伴随着那么多人的灾难,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第二天,有报道说,死亡人数已经过万,数字触目惊心。给两个班学生上课,先说下灾区情况,然后带他们全体起立,默哀三分钟,为那些死难的同胞。
生活不徐不疾地往前走,学生上课,老师教书。学生封闭在校,并不知道外面的世界都发生了什么。
有学生心情激动,紧张关注;也有学生一脸麻木,与我何干?是啊,四川,距离我们1200多公里。关注了又怎样?
我不记得当时都跟学生说了什么。只是,每天课前几分钟,我都会将了解到的最新灾情传递给大家。即使作为一个普通的中学生,也需要知道,在我们的中国大地上,有我们的同胞,他们正经受着毁灭性的灾难。他们是父母的孩子,孩子的父母,老师的学生,学生的老师。他们跟我们一样,拥有热血的生命,可是现在,他们危在旦夕。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竟然连最基本的关注都没有吗?
媒体报道不断,震区山河破碎,满目苍夷。
时至今日,仍然不能忘记:
护住四个孩子,却失去生命的老师。
连续几次跑进摇摇欲坠的大楼,救出孩子的老师。
强忍着失去自己孩子的悲痛,救出学生的老师。
吃冷水泡面士兵。
失去至亲却坚守在救灾第一线的人民警察。
不顾生命危险奋力抢救伤亡人员的人民子弟兵。
穿梭在废墟上寻找幸存者的女护士。
为了救援工作,顾不得自己家人,救治幸存者的医护人员。
将亡妻绑在自己身上,用摩托车送到殡仪馆,要给死者最后尊严的丈夫。
还有废墟中的紧握着笔的一个孩子的手……
要用一种怎样的心情去铭记呢?
没过几天,学校发起捐款活动。活动提前通知,大家能够有所准备。
当年,我的基本工资800多块。我跟妈说,我捐一个月工资吧,我妈说,看领导捐多少,不能超过领导的数儿。
大领导捐了200块,后面的领导多多少少,没有超过200块。一个主任,没带钱,跟旁边的人借了50块,投进了捐款箱。
餐厅师傅,穿着白色工作服,齐刷刷地站成一列,手里攥着五十,一百的钞票,一脸虔诚地投进捐款箱。
我跟着教师队伍,从衣服口袋里点出两张,投了进去。
很长一段时间,只要看见有学生喝超过3块钱的饮料,我就窝火,灾区人民连水都喝不上,你们还能喝饮料!节约点钱,捐出去不行吗?在我看来,当时最好的补给就是钱,即使杯水车薪,也有救命的可能。
后来看《辛德勒名单》,辛德勒倾尽所有,共救出1100人之多。最后他仍然后悔,说自己没有竭尽全力,手表,戒指,也可以换几个人的命啊。这是良心觉醒之后的哀痛和忏悔吧!
5月19号,下午2点28分,地震发生后的一个星期,警笛悲鸣,全国哀悼。悼词是我提前录的,短短几十秒,语调低沉,通过广播传出来,更加沉重。全校师生站在大操场上,为汶川大地震遇难者默哀3分钟。
赶得这么巧,今天,正好是5月12号。九年了,已经九年了。愿逝者安息,生者坚强。
记住这一天,2008年5月12日,数万人遭受了巨大的灾难。512,我要爱,爱亲人,爱朋友,爱人民,爱祖国。
人类在上帝面前是如此渺小!在我看来,这个地震,就是上帝他老人家在地球表面钉了一枚小小的钉子而已啊!地震成因复杂,谁能确定?这不是天外横祸,而是大自然对于人类愚蠢行为的报复!
生命脆弱,活着的人,好好活着!
我们能做的,只有,为死者哀悼,为生者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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