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个作者,她想写一个故事。她冥思苦想了许久,于是这个故事,开始了。
她叫谢小瓷,她喜欢这个名字,可是有时候她会觉得它太过女性化,她不希望别人轻易分辨出她的性别。她谨慎而不安。
她一个人居住,她的工作可以在电脑上完成,于是她便很久不出家门。
她的厨房屯积了大量的方便面,煮开了水,在里面打一个蛋。她偶尔会煎一个鸡蛋卷儿,把它煎得薄薄的,卷在一起,再斜切成几段,香气会很浓。
她的朋友有时会来看她。思妤或者小艾。只有她们两个。她们来之前会打电话给她,让她有足够的时间给她们腾出一个坐的地方。
她不喜欢整理,但事实上她的房间并不乱,只是她的东西太多了,书、CD、大叠大叠的画纸,和几箱子陈旧的美术用具。
她喜欢手绘,但并不常画,于是她有时会抱怨这些东西太占位置,但从不扔掉它们。她是个矛盾的人。她常常把整个身子陷进沙发,举着一本书,像个邋遢的流浪者。
她的房子是刚到这里时,向一个老太太租的。她是从老太太那里学会的煎鸡蛋卷儿,就再也不会做其它食物,但她热爱好吃的食物,也从未因此发胖。她很瘦,但最近又似乎胖了些。
她很安静,如果面前的鸢尾花开了,她能盯着她看半小时,不说一句话,但,她又很容易被影响,在热闹的场合中,她也不会拘束。
记忆的故事她是个矛盾的人。
她喜欢两种花,一种是女孩子都喜欢的玫瑰,只是,她喜欢的,是它的香气,扑朔迷离,诱敌深入;一种是蓝色鸢尾,她知道它的花语:宿命中的游离和破碎的激情,精致而美丽,可是易碎而易逝。她仿佛也能感受到这宿命感。
有时候她也会出门,戴一顶黑色的帽子遮住眉眼。不长不短的头发刚好可以盘起。她喜欢T恤和牛仔裤,虽然有时的天气并不允许她这样做。最后再配上各种颜色的帆布鞋。
她有时会去书城里做一个下午,也会参加一些杂志会和旧书会。她从不说话,见到喜欢的就记下书名和作者,然后看完或默默买下。
她会一个人去咖啡厅,但条件只有她一个人。她喜欢冰的果汁和拉花咖啡。
小艾兴致来了,会带她去小酒吧一场地下乐队的演唱会,但她们没有交流,安静地听摇滚,像是坐在一起的陌生人。
这是她的生活。
记忆的故事他叫陆衍生。他第一次在旧书会上见到她。她压的很低的帽檐吸引了他。他发现她来的次数并不多,她竟然从不说话,不会主动与别人搭讪,也似乎没有人会与她搭讪。
他有一次带去一本旧书,言情,固执地不与任何人交换。她果然一眼便看见他手中的书,然后要与他交换,她还是不说话,只将手中的书递了过去。
他终于找到机会接近她。
他发现了公司里的思妤是她的朋友,虽不是太亲密,但已找不到别人。思妤告诉他今天下午她会去小酒吧。
他去找她,竟忽然有几分慌张。他看到她坐在镭射灯找不到的角落,安静的听一场摇滚音乐会。
她见他来,流露出几分惊讶。他走过去,她便扬起头来看他。她已经脱掉了黑色的低檐帽子,头发披下来。
他有些呆了,却说,“你有一点像鬼。”
“我就是贞子。”她对他说。
他第一次听到她说话。他觉得那样的声音不太成熟。他坐下来用肯定的语气说,“你还认识我。”
“是,我记得你。那本书我找了很久,你竟然有。”
他尝试与她交谈。他发现事实上她的性格平易且温和。她亦并不是不善言辞,安静只是她对外界的不定而感到紧张。
他和她谈论他们都在接触的事物。不过他们当谈到自己时,总会带几分自嘲的味道。当有时候话题停住时,他总会发现她在发呆,傻傻的,他笑了。
地下乐队的表演很快就结束了,她同旁人一样鼓掌。
他邀请她乘坐他的车回家,她应允,跟随他到他的车前。他为她打开车门,充满绅士风度。
他的车内有一股柑橘的清香,她惊讶。他问她地址,她便如实相告,毫无怀疑。他笑她不太谨慎,他却说那是因为,对方是他。
她住很旧的胡同里,这令他更加捉摸不透。他匆忙地下车为她开门,她并未道谢,只对他说了一声再见。他拉住她的手腕,将一张纸条塞进她的手心。
“陆衍生。”她念道。下面还有一串电话号码和一行小字:如果有时间,你可以找我,我喜欢跟你说话。
记忆的故事她从未想过会遇见这样一个他。
她早就记住他,在他第一次前来的时候。她猜测他一定要为恋人或是妻子带回一本她喜欢的书。但出乎她的意料,他只是随意的翻看,并未交换。
第二次遇见他时,她一眼便看到他手中的书,于是她与他交换。可是她没想到他会有那样一本言情旧读本。她以为那样的文字只是她一个人的秘密。
思妤难得约她去演唱会,而她等到的,却是一个他。
他的谈吐有时幽默,有时却很深沉。这是一个捉摸不透的人。她第一次对别人这样评价。
后来她发呆了,只是她也能看到他在微笑。但她不愿从这样的沉浸中挣脱。她不是真正的发呆,只是在逃避。看吧,女人真是一种多愁善感而又矛盾的生物。
她坐上了他的车,车内的橙香让她失去了晕车的痛苦。她觉得这样的空气让人心里舒服。
到家时,她没有道谢,她不喜欢听见“谢谢”和“对不起”这五个字。她也不习惯去说,小艾经常告诉她这样会很不礼貌。她就开始和别人这样说,但今天,她觉得这是自由的事,最是不能强迫的。
她并不想要与他联系,但她将他的纸条折起来放在首饰盒里。她依然持续着她的生活,她并未觉得一切有任何改变。
她不再出现在旧书会里。她觉得潜意识里她想要见到他,她不知道自己处于什么原因,在躲避他。
她偶尔会想他是否会来找她。她觉得他一定知道自己的住处,她开始规整自己的房间,她或许是在期待他的到来。
她的工作陷入繁忙,她以此当不出门的借口。她的内心脆弱,可以轻易接受自身的欺骗。她开始尝试在鸡蛋卷儿里撒一层辣酱,有点儿辣,但是很香。
记忆的故事思妤与她联系,她说他想见她。她并不惊讶,问思妤时间及地点。思妤说他在她的门前,他只需要她答应。
她匆匆去开门,小熊围裙还围在腰上。他果然在门前等她。她不知道他站了多久,但他的西装依然笔挺。她请他进来,他对房内的整洁表现出一丝惊讶。
“怎么?你的想象中,我的房间很乱吗?”
他笑了。在它的小沙发上坐下。
他说,“不是。我只是觉得你一定忙的没有时间收拾。”“为什么?”她反问,给他倒上一杯绿茶。
“因为你甚至没有时间给我打一个电话。”
她不慌,她说她不小心将纸条弄丢了。他又笑,说他早就想到了。其实她早已将那电话熟记于心。
啊。她叫一声,匆忙赶到厨房里关了火。还好鸡蛋卷儿没有煳,并且竟有了份不苦不腻的焦香。
她把鸡蛋卷儿盛进一个陶瓷盘子里。那是她最喜欢的一个陈年盘子,唯一的一个花纹就是盘心的一株紫菊。两块鸡蛋卷相对而放,端到他面前。
他说,“你会煎鸡蛋卷儿?”
她不回答,递一双筷子给他。他毫不犹豫地夹起一大块,塞满了整张嘴。
“没有人跟你抢。”她笑着看着他吃。他不等她拿起筷子就把剩下的一块塞进嘴里。
她微恼。她说这是我的晚餐。
他不理睬。撕下一张纸擦擦嘴边的油渍。然后看着她的眼睛说,“那么,跟我去吃晚饭吧。”
她看他几秒,然后笑。“原来这是你惯用的伎俩。我要吃瑞士街的鱼。”
“好。”他拽着她的手,将她拉起来。然后将门前的衣服扯下,披在她的身上。
他为她点好了鱼,并不问她的意见。她不恼,只是安静地看他点菜,他的声音利落。
是周末,小店里的人很多,店里挂满了帷帐,空调开的很凉。他注意到她微抖的肩膀,于是脱下西装,隔着桌子披在她身上。
她说,你将我打扮得很丑。
他愣了愣,许久才断断续续地回答她。“就是要把你打扮得丑一点。”
汤端上来,热气混杂着鱼香。她迫不及待,舀起来就要往嘴里送。他拦住她,她不慢地挣大了双眼。只是,他不为所动。
他把勺子凑在嘴边,细细地吹气。她在他对面,静静地凝视他微垂的眼帘。她觉得他身上似乎带着光芒,缓缓地逸散。他把手伸过来,送至她的唇边。
她抿一口,觉得温暖与香气一下子全渗了进去,她忍不住闭上了眼。
他笑着凑到她的身边,拭去她唇角沾上的汤渍,温柔儒雅。
作者停住了。她想,接下来衍生应该亲吻小瓷吗?她又陷入了深思的蛛网,走不出来。她失眠了。可终究她还是没有结果。
她想,如果衍生亲吻了小瓷,小瓷会被吓跑的。可又觉得,小瓷不是那样单纯的姑娘。
故事戛然而止了。他没能亲吻她。这个简单的开始、匆匆落幕的过程和再无可能的结局。
他或者她,会哭泣吗?
记忆的故事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