痞子的爱情主义

作者: 大大世界小小妙 | 来源:发表于2018-07-24 15:39 被阅读9次

     

    痞子的爱情主义

          他们说我是痞子。

       二里屯巷子最深处的那个房子是我的。二里屯算是这个北方小城里面老一辈的巷子了,房子都是六十年代的老式样子,楼层很低又丑,而这里的梧桐树却个个怀抱不住,于是有了很生动的对比性,这里的房子就成了挂在树腰上的鸟窝。

       我每天起来都会站在那监狱铁窗般大的窗户跟前狠狠的抽上三根烟,才下去买吃的。我一个人住却要买四五个人的饭,这里居住的大多是些老头老婆子。我每天要跨过他们门前大大小小的垃圾堆再挎着大大小小的袋子回去。这个时候那些老头老婆子就会指着我低声对自己的小孙子这样说:瞧那个人的痞子样,长大千万别学这样子。每次他们说到这个,声音再小,我都能听得很清楚。他们之所以是说我是痞子大半由于我快齐肩的头发,我记不得我是什么时候开始留头发的,就像我记不得我是什么时候来的这个地方的一样……我回到房子的时候他们继续围着桌子玩着,我踩过满地的烟头去擦我的吉他,他们走的时候我不计较他们放在桌子上的钱,继续擦着吉他……

       二里屯出去往左拐一直走一下去有个师范学校,我总会背上吉他在傍晚的时候去那里,坐着白桦树下的凳子上弹着吉他,只有在这里弹着吉他的时候我才觉得心里踏实,才觉得王爷没在骂我。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在那里听我弹吉他的,只记得有一次你过来说:嗨,你吉他弹得不错嘛,音乐系的吗?我没有理你背起吉他就走。也不理会你在背后喊什么,我是溜走的,样子像做贼一样,我诚惶诚恐却只觉的背后开出一地蒲公英,好像能带着我飞似地……

       那晚回去后我喝了很多酒也不知道自己醉了没有。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素不相识的你,其实一开始我就知道你坐在那边;其实我每次都幻想着你能走过来;其实那些歌是我弹给你听得;可是当你走过来的时候我是那么的没有底气,我想起了我是一个痞子,我想到我们是有差距的,我想我们的差距可能会比二里屯的巷子还要深。躺在一片漆黑里面,我看到窗户外面的那点光亮慢慢的开成一片片蒲公英,我伸手去抓却触摸不到一个,它们就这样在我的眼前飘啊飘,飘啊飘……

       我住的这一排好几户屋子墙皮的水泥快掉没了,天一发阴,潮气就会在墙根泛起一大截。我背上吉他,拎着两瓶二锅头坐上出城的第一趟车的时候天已经阴的很重了。我坐着靠前的窗户边点一根烟,突然觉得窗外这个烟雾中的城市竟是如此的寂静,寂静的就像是烟雾缭绕中的一个玻璃城随时可能化作一生清脆然后继续寂静;我也第一次感到它是如此的陌生,陌生的好像我是刚来这里,好像我生命途中一个匆匆而过的驿站,来不及留意些什么,又要匆匆的赶往下一站似的……

       我拔完王爷坟前的杂草,将两瓶二锅头打开,给王爷坟头放一瓶,我抓起一瓶狠狠的灌下一口。心里一阵火燎刀割,我眼睛一热跪在王爷的坟头失声痛哭,我不知道为什么难受,这种感觉在我记忆里只出现过一次,那是我光着脚饿着肚子也不知道怎么到二里屯的,只记得王爷把我抱回去的时候我抓着王爷的脖子哭的很厉害王爷的脖子被我抓的鲜血淋淋。

       王爷走的时候不顾别人的反对将房子留给了我还给我留下了他一生最爱的那把吉他。王爷闭眼的时候我一声没肯,一动不动,把指甲钻进手里的吉他,二里屯的人都说王爷收养了个白眼狼,都说王爷是活该的,都说我一看就有痞子样,都说我的痞子样像王爷,他们说这个的时候我就疯了去撕打他们,打不动了我就咬……王爷走的时候对我说了一句话:谁都可以把你当成痞子谁都可以叫你痞子你怎么都不要把自己当成痞子,我狠狠的给王爷点着头再抱起吉他狠狠的给王爷磕头。现在我却沦为痞子,整天瞎混着。每夜每夜,我拿起吉他时我觉得王爷在抽我耳光,别人叫我痞子的时候我甚至是默认了,我真成了痞子,我愧对王爷……我点了一支烟抽了两口让给王爷,坐着王爷坟头看这一地荒草,偏偏王爷生前说他喜欢这里,我呆呆的望着王爷的坟头,和王爷一起淹没这一片荒草中,淹没在一片孤单的天涯或是海角,天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亮了一些,我望着天边的一丝明亮,我对着王爷说多像你喝着二锅头时的眼睛,多像我晚上看到闪闪的蒲公英,我拿出吉他在王爷坟头弹了起来,悲伤就莫名的像夏虫一样在这一片草地中来回飞舞。我不知道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想到你,我更想不到的是你竟真真实实的站在我的身后,你问我说的蒲公英是不是你,我沉默了很久摇摇头,你走到我身后将我和我的吉他轻轻的搂住说痞子也可以有自己的爱情。我看着王爷的坟头吹起一阵风,蒲公英就开始在空中舞蹈……

       你说那天你和我坐的是同一辆车出城的,是我没有注意到你;你说那天我没理你走掉后,你找到二里屯我住的地方;你说我不是痞子;你说你能听出我的吉他是用心在弹;你说痞子是弹不出那么好听的;你说你不在乎别人说叫我痞子;你说你喜欢我弹吉他时的眼神;你说你喜欢听我弹吉他;你说要我一辈子为你弹吉他……

       我把摆在房间的那张桌子撤掉了,他们骂我:一看见小姑娘就心痒痒了吧,想改邪归正啊,痞子早晚是痞子,狗改不了吃屎,我不在乎。我把屋子彻底的收拾了一遍;我开始踏实的在这个房子弹吉他;我开始幻想一个新的开始;我开始期待每天去那里的白桦树下弹吉他;我开始喜欢你靠在我的肩上听我弹吉他……

       那次你带我参加你同学的生日聚会,你的同学都很惊诧我的头发,你笑着对他们说我是搞艺术的,他们不太相信,于是你让我给他们弹吉他,听到他们掌声的那一刻我才发现原来生活可以有这样的不同,我第一次看到别人用欣赏的眼光在看我,我也是第一次觉得原来除了二里屯那些人的瞧不起的眼神还有这样的一种眼神。我感谢你能让我体验到这种生活,是你为我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门,我从来没有抱怨过生命,相反我现在觉得自己很幸运,因为遇见你……

       我剪掉了自己的头发再次从二里屯走过的时的候我看到他们诧异的眼神,也许他们还是会在背后说我是个痞子,现在我不在乎了因为我是因你而改变的所以我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我知道我现在一无所有,我知道现在二里屯的人还是把我当成痞子,我也知道我和你之间的差距尽管你说你不在乎。在我剪掉头发的那一刻我发誓我要重新做人我得对得起王爷……

       时间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流淌着,在二里屯的上空飘飞起枯黄的梧桐叶子的时候我知道你要离开了。在那棵白桦树下,在那个凳子上,我在这里为你最后一次弹吉他,你说你要去南方的一个城市去工作了,那是个很大很大的城市,十个这个小城也抵不上它大。看着你充满幸福憧憬的眼神我真的替你高兴,你说你的梦想就是以后能扎根在那个城市,你问我愿不愿意和你一起去,你问我愿不愿意和你一起努力,我心里是多么的希望和你一起去啊,我却不能答应你,我擦着手中吉他笑着对你说,要努力工作,你的梦想一定会实现的。你走的时候,二里屯的梧桐树已经快掉完了叶子光秃秃的,让人有一丝寒意,尽管冬天还有一阵子才到。

       你走后的三个月里,每天傍晚我依旧会背起吉他大步的穿过二里屯,去学校那片白桦树下弹着吉他,只是没有你在身边我再也弹不出那么好听的声音了。看到你来信说你很想我,想听我在你身边给你弹吉他听,我真的想飞到你的身边去。可是王爷走的时候,我把指甲钻进吉他里面发誓要在这里一直陪着王爷不离开。我也曾想也许你离开后日子久了就你慢慢的把我忘记了,然后在那边实现自己的梦想……

       我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锁上这个房子的时候我不知道我还会不会再回到这里。我背起吉他,第一次在二里屯的巷子里面走的如此的缓慢。依旧又矮又丑的房子,依旧每天路上倒满洗衣服的水,依旧斑驳的近乎凄凉的围墙,他们也许依旧管我叫痞子,此时我内心却真的有一丝牵绊,因为我不知道接下来我是在回归还是继续漂泊。不过一想到你我就只抖抖背后的吉他大步的踏出这里……我把王爷坟头的荒草清理的干干净净,狠狠的给王爷磕了三个头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因为我怕,我不怕王爷骂我,我怕王爷一个人在这片荒草中会感到孤单,孤单的像这个小城。

       站在这个陌生城市的十字路口,手里握着你的地址我却不知道下一站该往何处去,就这么轻易地淹没这丛林般林立的高楼和高楼下的人海中,我突然有些害怕不自主的牢牢的抓住身后的吉他。我摸摸口袋中几张皱巴巴的钱,拖着吉他在一个地铁的地下过道里面坐下,我呆呆地看着匆匆的行人。我多么渴望你的脸庞能出现在这人来人往中,突然想你的感觉是这么的强烈,于是我拿出吉他弹起那你曾靠在我肩上时的曲子。不知道多久我的周围竟围了一圈人,我停下后人们纷纷在我前面放下一些钞票,一元的、五元的、十元的、甚至是一百的……我望着脚下零散的钞票突然间想起了王爷坟头的荒草。可是我知道要在这个地方找到你,要实现你在这里的理想,就免不了要和这些东西打交道。于是我把每一张钞票小心翼翼的叠起来装进口袋,我背起吉他准备离开的时候,面前出现了一双红的让人眩晕的皮鞋……

       我每天就这个酒吧唱着歌,然后红皮鞋会给我一笔不菲的报酬,加上客人给的小费,我每天的收入足以让许多人心动。我开始盘算着,什么时候能在这里帮你实现你的理想,我想着等我赚够钱再去找你,我想着到时候我又可以给你弹吉他。就这样,我每天坐着上面看着底下的灯红酒绿,看着一对对搂搂抱抱的男男女女,尽管我很厌恶这样的地方,但是我告诉自己要坚持,你是我坚持的唯一的理由。那晚红皮鞋来到我的房间当她把涂的血红的指甲伸进我的衣领时,我的眼睛里出现的却是那片小小的白桦林和白桦树下那个熟悉的脸庞,于是我一把把她推开。“装什么装,来这里的有几个不是痞子。”我同样不去和她计较,因为你说你不在乎别人叫我痞子。

       在这昼夜灯火通明的地方我不知道日子过了多久,我的头发又开始垂到了肩上了。日子越来越远,我想念你的时候你的样子却是越来越清晰。终于离我给自己订下找你的期限只剩下三天时间了,即使剩下的这三天比三年还要长,我还是很高兴地等着,因为我觉得三天后就是我生命真正开始会开始不同,于是我想想着怎么在找到你的时候给你怎样的一个惊喜。最后一天即将要离开的时候,我坐着台上第一次在这里用心的唱歌,因为我唱的都是那片白桦树下的歌。我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二里屯的黄昏,太阳的余晖给二里屯披上一层薄薄的金色的纱,二里屯的房子还是那样的丑,不过这时候我却觉得它是那样的美,是那样的典雅,这里那些摩天高楼是比不了的。我的眼前又出现了那片白桦树,白桦树下的长凳,你坐在我的身边静静的听着我弹着吉他,你的眼睛是那样的清澈就这样静静的盯着我……睁开眼的那一霎那我惊呆了,你正坐在下面看着我,我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准备给你打招呼的时候你却回过头去了。你竟然没有认出我,但我不怪你我想是我的变化可能太大了,我想等我唱完这一曲再去找你。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你起身准备走了,一只手那样熟练的搂住你的腰而你是那样的平静。走出门口的时候你回过头来看了看,对!你没听错这就是我那片白桦树下我唱给你的歌。你走出的那一瞬间我是多么的希望奇迹能够出现,你能够回来。可是没有,你只是回头看了一眼而已。我手里吉他的弦就在你回过头去的那一瞬间断了……

       我回到二里屯的时候他们还是在背后叫着我痞子,我已经全不在乎了。我没有把吉他断掉的那根弦续上,而是把它放在了王爷的坟头。王爷眼前的黄昏依然是那么的美丽,我坐着王爷坟头享受这一片寂静。西边的天空已经上了几颗星星,微微的闪着,像是开在天上的一朵朵蒲公英……我闭上眼睛对着我身后开着的那一地蒲公英说:爱你的时候,我不是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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