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的香甜

九几年前多数华北平原的小县城还没有楼房的存在，冬季取暖方式大都是烧煤的煤球炉子。县城里的单位，家庭甚至学校都会在深秋存上些蜂窝煤，屋里放上炉子，架上烟囱，并在烟囱探出房子的圆洞边缘细细的用浆糊粘上报纸，防止进风。一切准备就绪，冬天也就来了。

煤炉子虽然古老但也是多种多样的，从低配到顶配，完全取决你的消费能力，不夸张的说，那时候谁家要是能有个接暖气片的煤炉子，那就是有钱人了。我家那个算是标配的，带着个稍大点的灶台，可以在一边支个架子烘烤点剩馒头或者小衣服，内膛顶到灶台之间有一圈向外大概8-9厘米的凹陷，晚上烧完饭焖炉子的时候可以在这个凹陷处放上几个红薯花生，焖烤成熟。

那时候我们还在上中学，平常我爸都在外地出差，我妈一人在家照顾我们姐弟已是费劲心力，收拾完碗筷，我们去学校上晚自习，她还得赶紧洗衣服、拾掇家里、织毛衣等等各种家务，根本抽不出时间给我们烤红薯。如果哪天我晚自习放学回家，进了大院门就能闻到一股红薯烤制后特有的香甜，不用怀疑，一定是我爸回家了。

我爸从一堆红薯里挑出里那几只一定是最适合在煤炉子里烤制的，既不会太胖以至放不进炉子，也不会因为太瘦丝络太多口感不好。他好像总知道应该什么时候把红薯放进炉子，等到我们晚自习到家时红薯不早不晚刚刚烤好。他看着我们嘴里叫着“嘶嘶嚎”，左手倒右手的抱着烫手的红薯跑到书桌前，笑着把炉子封好，转身去自己的房间睡觉。

红薯都是洗的干干净净的，所以红薯皮都可以吃。先吃的一定是因为水分蒸发脱离红薯的那块红薯皮，一揭开香气扑鼻白气升腾，红薯皮嚼起来相当有韧性还带着一点苦涩一点焦香。而红薯皮下掩盖的红薯瓤已经变成丝丝缕缕的金黄色，这种金黄色的红薯瓤就是烤红薯的精华所在，其中的软糯香甜自是不需细述，最特别的是好像有层糖汁裹在表面，还会沾在手指上，当时一直不知道用什么语言形容这种味道，现在细想应该是焦糖的味道。一口口吃完香甜的红薯，也做完了一道道的试题。

这些年过去了，家里搬了楼房，换了暖气，配了烤箱，而红薯也不再是秋冬特有的，超市里一年四季都有，什么时间烤都行。但总没有那个煤炉子烤出的味道，或许是心情或许是人。而那些香甜也只能在回忆里的冬夜找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