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菜园

作者: 冬天到了春天不远 | 来源:发表于2024-12-19 20:02 被阅读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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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九岁的时候,爸爸调到城里工作,我和妈妈、弟弟也随之来到城里。姥爷托人在城郊批了一块地皮,家里盖了三间房,并且还有个十米多长的园子。

爸爸和妈妈把这个园子规划得井井有条。春天的时候,最先出头的是白露葱,顾名思义,在头年白露时节需要把葱种播到地里。那时气温已经很低了,种子在地里孕育很久终会顶开地皮,长出密密麻麻细若游丝的葱苗。等雪花飘落下来,它们就像小孩子捉迷藏一样,躲在雪下,后来连影儿也不见了。等到第二年,冰雪融化时,它就急不可耐地从地里拱出来,不用几天就变成绿油油的一片。

最早迎接春天的还有韭菜。天冷得时候,韭菜叶就无力地倒伏枯黄了,但是第二年春天一到,韭菜就像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钻出屋子,顶着一头乱发。爸爸就会找来镰刀,把它的头剃一遍,然后它就像剪过的刘海儿,齐刷刷地长大。第一刀韭菜炒上几个鸡蛋,院墙外面的人老远都会闻到香气。

苞米总是种在园子的四周,等长大结穗的时候,个个就像站岗的哨兵,把院子围拢成一个方形的轮廓,给人以安全感。苞米棒子,也称青苞米,不等他们成熟,妈妈就会把他们揪下来,剥掉外面的叶子,在锅里煮。一年就那么几天我们可以吃到煮苞米。青苞米也是孩子们的美食,我的最爱。

小时候记得有一次,我和六岁的弟弟在家里翻箱倒柜找点解馋的咬肴,最后把希望寄托在园子里青苞米。我踩着家里的一个方凳,凳子腿颤颤悠悠的,弟弟在下面扶着,我抻长脖子挑选,把几个大个头的掰下。苞米粒太嫩,掐一下里面会流出白色的汁,像奶汤一样。脱不了粒,我就拿出菜刀削,然后把柴油炉点着,放点盐,在锅里翻炒,最后把柴油炉收起放好,在爸妈下班前把锅刷干净,当着什么也没发生。姐弟俩饱餐一顿,保证谁都不泄密。

苞米全身都是宝。苞米棒子吃完了,妈妈就会把苞米叶子撕掉,在下面按几粒芸豆种子,过一段日子,芸豆的秧就像藤缠树一样把玉米秸缠住,上面结满一串串的豆角。

“春天捅一棍,秋天吃一顿。”妈妈总这么说。她告诉我们只要勤快点,自家的那块小园子就是块宝地。

菜园里最不矫情的菜要数生菜了。妈妈在地头地脑的空隙处撒些生菜种子,不几天就看到一簇簇的绿苗长出来。过段日子,外面嫩绿的叶就可以一层层被掰下来吃,里面又不断地长出新叶。直到主茎长到两尺高,像个秃子顶着稀薄的头发,上面长出花,才算江郎才尽。

我读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每天放学我就钻进生菜地,掰下几片叶子用一根稻草捆成小扎,装满一土篮子,卖两分钱一扎。

妈妈本是城里人,后来跟爸爸嫁到乡下,所有农活样样精通。妈妈什么都想种点,除了自己吃还能卖点钱。园子里有黄瓜、辣椒、茄子、芸豆、菜豆、香菜、芹菜……。黄瓜愿意长蚜虫,必须经常打药。妈妈种的黄瓜个儿大,有时候一根就能长到二斤多。

早年私家卖菜是不允许的,市场管理所整天流动巡视。卖自家的东西就像打游击一样,“你进我退,你退我进。”我总是选择离家不远处的一个四字路口,因为那个地方工厂多,下班买菜的人多。和众多“游击者”蹲伏在路边,做好随时逃跑的准备。

“快跑,市场管理所来了!”买菜人中有人喊。

于是人们纷纷提起篮子向四处逃散。我筐里还有一根大黄瓜,有人出价六毛钱我嫌价低没卖,为此妈妈还数落我一番。到家发现把秤砣都跑丢了,这可不得了,一杆秤失去了秤砣就变成了废物。我就像逃兵丢了武器,悻悻地回家不敢声张。我好久才镇定下来,我怕妈妈知道上火,因为这杆秤也算是家里的一个大件,就偷偷地告诉了爸爸。爸爸和我像搜地雷一样,沿着原路寻找,最终还真把秤砣找了回来。

爸爸在这个园子里可是出了过头的力。园子四周的石头是自己捡的,我是个小帮手,爸爸捡石头,我扶车子,然后他把捡来的自己动手砌墙垒砖,尽管不是专业瓦匠,墙基也不齐整,但是能把园子圈起来,再安上两块木板子当门,找个铁链子上一把锁,也就算是个安全卫士了。

那个时候院子里的菜没有化肥喂。爸爸就挑着扁担,两边挂两只大土篮子,光着脚丫子到附近的河套里挑来淤泥,倒进猪圈,和稀稀汤汤的猪粪搅合一起,然后再取出来就成了天然的肥料了。

别看我当时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可是在家里算一个整劳力,弟弟小,帮不上忙,我就是爸妈的拐棍儿。无论大人做什么,我都会积极参与。

我家的菜园子一年到头不闲着,熟了这茬种那茬。拔了芸豆秧就开始种秋菜和萝卜了。萝卜需要挖坑,是个出力的活。

“快点干,我多挖一个坑,老爸就少挖一个。”我闷着头心里想。把一只脚踩下铁锨,挖下去,一个坑的深度差不多就够了。我人小,挖坑的频率比爸爸快,小脚踩着铁锨像蝴蝶一样在地上翻飞。

“我老闺女从小就懂事。”爸爸现在也常这么说。

爸爸和妈妈都是爱折腾的人。最初家里的大门是开在侧面的,出门就是道,后来听了风水先生的建议就把大门改到了正前方。

把园子从中分成两半,中间留个过道,过道两边要砌成花墙。所谓的花墙就是把砖垛起来,中间留有空档,整个墙看起来像个网状。

没有砖,爸爸又开始去捡砖头。一大早我随爸爸起身,当一个小帮手,爸爸装车我就帮爸爸扶手推车。

我们一路搜寻,爸爸经常到那些有过建筑的地方,挖地三尺,挖出一块砖就像淘金者发现宝藏一样。

花墙砌好了,妈妈就在墙外边种上花。花儿就是最普通的姜子辣(音译)和串儿红,有时候也种上九月菊。姜子辣的花色各种各样,它的头比菊花的小一点,也不像菊花那样留着卷发,长得很高很挺拔。花如其名,它非常泼辣,第二年不用重新播种,自己就密密麻麻地长开了。串儿红也是一排一排地种,他们盛开的时候,就像仪仗队里亭亭玉立的红衣少女,排在过道的两边,把三间草房映得红红火火。

夏天的时候,花儿争奇斗艳,园子里的西红柿、茄子、韭菜、辣椒、豆角……也不示弱,都有着不同的颜色,把园子打扮得花枝招展。晚上家里人有个习惯,把炕桌搬到屋子外面来吃饭,虽然粗茶淡饭,但闻着花香,享着清凉,别有一番滋味。

秋天园子就清净了许多,园里主要种大白菜和萝卜,因为这两样蔬菜担负着重要的使命,是可以贮藏起来充当整个冬天的主菜。

当苦霜下来,没几天工夫园子的所有的绿植都变成了深褐色,接着就趴窝、枯萎了。爸妈把能吃的都拾掇好,大白菜可以腌制成酸菜,也可以把萝卜白菜放在地窖里,吃的时候从里面掏出来。所谓的地窖就是在园子里挖个坑,把菜放进去再埋上土。

后来我们家搬进了城里住上了楼房,三间草房也卖给了一户刘姓人家,小园从此改了姓氏。

几十年过去了,每每回到旧地,我都会站在老家的墙外,踮起脚尖向园里张望,可昔日的园景不在。园子里种了些树,说是一旦房子动迁,房主可以要求赔偿树的损失。可园里种了树,其他什么也长不了。我感叹这园子的命运和主人的命运是如此相关。

现在住在城里,不需要种菜,菜的品种也是海量,但我时常怀念儿时的那个园子,它就像一只箩筐,盛满了我童年的往事、我的爱和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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