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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骑行我是在新疆那拉提大草原碰到巴格提的。
在那拉提草原的毡房里吃过包尔萨克,喝过热牛奶之后,孩子们就惦记着去骑马了。不光孩子们没骑过马,我们大人也没骑过马,到了草原不骑马,那还去哪里骑马呢?
猫和鸽子身体不舒服,我和狐狸带着五个孩子去骑马。我们打算先骑一个小时,交了钱排队上马。真正到了马跟前,发现马比自己想象的要高很多,心里有点儿发怵。紧接着看见一个女孩子上马的时候,她那匹马在泥浆里滑倒,连人带马都摔在地上,心里更紧张了些,甚至有些想打退堂鼓。可孩子们在前面一个一个都出发了,狐狸也出发了,我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给我分配的棕色大马。坐上马之后,一下子高了很多,也才能理解为什么有些人骑上高头大马神气活现的,毕竟高人一等了嘛。但对我来说,一点儿也没感到神气,我感觉全身都紧张起来,两只手把马鞍上的扶手攥得紧紧的。
上马的时候很紧张,一片慌乱,走出几步之后,我才发现我和别人不一样。其它人都有一个骑手一起骑在马上,而我是自己一个人单独骑在马上。换句话说,没有骑手专门管我这匹马。我的前面一个年轻的骑手带着鸽子的女儿小乖骑在马上,这个骑手一只手控制着前马的缰绳,另一只手拉着我这匹马的缰绳。
这让我更紧张了,一个人管两匹马?万一任意一匹马跑起来,他该怎么办呢?我这匹棕色大马一出发就拼命地打响鼻,马儿打响鼻可能表示不耐烦、不安、不满的情绪。前面的年轻骑手拉着缰绳,我也明显可以感觉到这匹马儿不那么顺从和配合。
走出“上马点儿”一段距离之后我才发现我的前面是一条黑油油的泥巴路,马儿只在这条泥巴路上行走。和你以为的骑马在草原上漫步,完全是两回事儿。不过,思考过之后,你也可以理解,如果马儿可以随意奔走,那这片草原上的草也都踩没了,也没有草原了。我面前的这条泥泞的路,曾经也是布满着草的,但是架不住每天都有这么多人骑马,最后一根草也没有了,变成了专门的骑马路。
经历了最初的极度紧张之后,我慢慢放松了些,我开始前后左右看看。大部分马匹上都是一个骑手带着一个“乘客”,少数是像我们这样 一个骑手照看两匹马的。我前面的骑手有时候会回头呵斥我这匹马,叫它走快些。因为我这匹马似乎真有些不配合,好像很懒得走这一趟。我也可以理解,这些马儿每天就在这条泥巴路上走过来走过去,能不枯燥吗?!泥巴路旁边明明就有些马儿,摇着尾巴悠闲地吃草,晒太阳。而这些马儿却要在难走的泥巴路上,一天往返好多趟,这份工作可以说是枯燥又无聊。
我前面的骑手其实还是个孩子,因为日晒皮肤黑中带着红,脸上还有一些白斑块,应该是强烈日照形成的白色糠疹。路上碰到有迎面回来的骑手和他打招呼,看对方是更小的孩子,我问那孩子多大,他说十二岁,我看他也比那个孩子大不了多少。我们一行人虽是相继出发的,但是没过多久他们就跑没影了。看得出来他也想跑快点儿追上他们,但是我这匹马实在是有些不开心,有些懒。他叫我用脚蹬踢踢马肚子,但我有点儿害怕,象征性踢了下,棕色马儿完全不理。他又使劲儿拽缰绳,希望棕色马能快走几步,但棕色马还是不理会,它只是不情不愿地跟着前马慢吞吞地走。
起先我以为我们这些马都会一起走,没想到是各走各的,我心里对前面已经出发的橙子非常担心。好在橙子的骑手看起来是个四十多的成年人,看起来比其它的年轻骑手要稳妥些。这一路走来,我发现这些骑手大多都是孩子,而且彼此都非常熟悉。不管是骑马超过,还是迎面走来,都会热情地打招呼。有些孩子看起来非常顽皮,用鞭子抽打马儿快跑。
我们两匹马一前一后,慢吞吞地走在泥巴路上,走得久了,你就会发现骑马一点儿也不好玩,甚至还很难受,马背上就算放了马鞍,坐上去也是硬邦邦的,走起来非常颠簸,没过多久屁股就疼了。我想腾出手来用手机拍张照片,那也是不可能的,我觉得一不小心就可能从马上摔下来了。我们的骑手回过头对我说:“姐,咱们跑一跑。”我知道他着急了,只好用了点儿力气踢马肚子。他也驱前马跑动起来,马跑起来你才发现,马儿还是走起来好受些。那是一种更快,更大力度的颠簸,非常难受。马儿跑了十几米又慢下来,开始走动。马儿也是不用暴力驱动,就不想跑。这也正合我意,我也真不希望马儿跑起来。
终于我发现橙子他们骑在马上等着我们,原来一个小时的路程到了,该返程了。狐狸跟我说萱萱想骑三个小时, 骑到山脚下去。萱萱爱骑马,这很正常,狐狸说她陪萱萱,让我们先回去。没想到其它四个孩子也要骑三个小时,也想去山边。没办法,我这只有舍命陪孩子呀。
看得出来我的骑手这样很不得劲儿,他要控制前马,还要拉着我的马,而我这匹马还非常的不配合。他的手应该已经磨红了,他过一会儿把手往马鞍上擦一擦,有时候又把我的马缰绳绕在左胳膊上缓解一会儿。再往前骑两个小时,对我来说是挑战,对他来说也是挑战。但我们要往前走,他也只能继续。
重新出发后,狐狸他们又很快跑没影了。这时我发现前面路上泥巴少了,草多了起来,一开始的宽宽的泥巴路,现在变成了泥巴小径。再继续往前走,泥巴小径也消失了,才算在草原上骑马了。原来百分之九十几的人,只骑一个小时就回去了。我想大家都是感受到了骑马的痛苦而回头的。而此刻,我又庆幸孩子们坚持骑三个小时,因为现在我们才算真正行走在草原上了,往前走,我们会穿行过牧民的毡房,能近距离地看到牧民们的生活。我们忍着痛体验骑马的乐趣,我却发现牧民们骑着摩托车在草原上驰骋,摩托车的减震效果比马背可是要强上百倍。还有牧民开着越野车带着一家人从外面购物归来,有个孩子提着一大桶食用油往毡房走去。旅行不过是体验没有体验过的生活,不管那种生活到底如何。
我们应该确实走得太慢了,年轻的骑手又着急了,他说:“姐,你自己拉着缰绳,跟着我走吧。”我很吃惊,在犹豫。他说:“没事儿的,这些马都经过训练的,它会跟着走的。”我想到他这一路的艰难,一直拧着半个身子,手掌勒得通红且生疼。再加上刚才停下的时候,橙子说芊芊姐姐是自己一个人骑马。我决定自己试试看,拉了缰绳跟着前马走,看来我这匹棕色马是真的累了,况且现在四处都是草,它改了方向走去吃草去了。妈呀,我可慌神了,鉴于这匹马不那么听话,万一它突然跑起来可怎么办?太恐怖了!
小骑手无奈地调转马头赶回来抓我的缰绳,棕色马才又老实起来。我猜想马儿是聪明的,它一定能分辨出握缰绳的力度。后面的路上我们只能还是这样慢吞吞地一前一后的走着,小骑手的手还是被缰绳勒着。我让他把缰绳绑在前马的马鞍上,他应该是听明白了,但他没有做,还是那样。我想他不采用这种更轻松、省力的方法,一定有他的道理。也许缰绳绑在前面马鞍上之后,这两匹马就不是一前一后,而是并行前进。马儿靠近之后,就像人在一起过于亲密也会制造些矛盾和摩擦。那时候可能更不好控制了。
就这样我们两马三人艰难地行走到了山脚下,其它人已经早到了,有些人在拍照,有些人在吃烤羊肉。山脚下有条小溪,溪水冰凉清澈,应该是雪山上融化的雪水 。终于可以下马了,小骑手扶着我和小乖下马,脚一落地感觉到生疼。小短腿儿的我,这一路拼命地够马蹬,脚都快抽筋儿了。
在小溪旁,骑手们和游客们在一起聊天。原来我们的小骑手十五岁,还在上学,是来打假期工的。暑假是新疆的旅游旺季,放了假的孩子们都会来草原打短工。这些孩子们中有一个大一些的孩子,十八岁,普通话也说得更好些,他说自己在山东大学上学,我可以看出他眼中是自豪的。我问我的小骑手这两匹马是自家的吗?他说不是,是老板的。问他一个月可以挣多少钱,他说两千块。问他为什么别人只拉一匹马,而他要拉两匹马。他笑笑,有点儿不好意思,没回答。旁边十八岁的孩子说:“还不是为了多赚一些钱。”我明白了,两千块钱是底薪,如果能多拉一匹马,应该可以多赚一些钱。看他晒红的脸和被缰绳勒红的手,这孩子家里也许困难些,他也比别人更能吃苦些。
为了赶时间,我们没有停留多久就返回了,草地和黑泥路还得再走一遍。返程时我那匹马也许喝了些溪水,休息了一会儿,比来的时候精神多了,一个劲儿地想往前冲,走一会儿,就想跑几步。我颠得受不了。可对小骑手来说,也不比来的时候生拉活拽它更容易,得控制它的速度,不让它跑到前面去。他很专注,一直注意着这两匹马。虽然自始至终我心口一直提着一口气,是紧张的。但这些马毕竟是经过训练的,还是可控的,终于顺利走完三小时的行程。
马累了,我们累了,骑手们也累了。我们去补交骑马费用的时候,因为那拉提草原信号特别不好,颇费了一阵功夫支付钱款。这群小骑手围着我们,帮助想办法,这时我发现我和小乖的骑手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看起来轻松了许多。看来刚才不光我心里紧张,这个小骑手心里也紧张。
我问他叫什么名字,他很轻很快地回答:“巴格提”。名字不长,但我毕竟不习惯,过了一会儿补交钱款成功之后,我又忘记了他的名字。我又问了一次,这群哈萨克小孩儿一起回答“巴格提”。巴格提很不好意思,红了脸。我用手机记事本打下“巴格提”,问他是不是这三个字。他很惊奇地看着我,点了点头。
难以想象,我这次骑马的安全完全由这个十五岁的少年负责,巴格提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着草原就靠草原生活,巴格提家也有牛羊,也许就在这片草原的某个地方就扎着他家的毡房。巴格提只是个普通的哈萨克小男孩儿,他说他三岁多就开始骑马了,我应该信赖他,虽说他只是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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