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以为,洗手做羹汤是一件极风雅的事。花时间摆弄食材,纤纤玉指,穿过细质水流,清洗碧玉管一般的芹菜,羊脂玉一般的山药,像侍弄花草,侍弄出了与众不同的美感。我还激动地发朋友圈说“诗言,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我看芹菜就与竹子不相上下。”
然而文人几度风流,王朝更迭覆灭,生灵涂炭也是弹指一挥的事。人间烟火,洗手做羹汤又有几回风雅。“自此长裙当垆笑,为君洗手作羹汤”曾风雅过,但是风雅过后只剩了“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人间烟火终究还是烟火,那烟火跟仙气毫不相干。
听闻人间烟火里爱情也只是个点缀。老舍在《骆驼祥子》里说“爱与不爱,穷人得在金钱上决定,情种只生在大富之家。”这句话有理。当温饱都成了问题,整天为生计奔波,有哪有时间精致地洗手作羹汤呢?填饱肚子罢了。
我曾经一味天真地觉得,我跟我的母亲不一样。她不喜做菜,不愿意花时间做精致的菜肴,直到今天,我才突然悟出这其中渗透的丝微的道理。我的母亲是七零后,她出生的时候,家里还很贫穷。每一样吃的用的都计较成本到精微的程度。不要浪费太多水,不要加太多油,这样的提醒曾经我是厌烦的。
这骨子里的精打细算,那曾经贫穷饥饿的血液,我是不懂的。但是我又好像懂一些。洗手做羹汤,火旺的时候蒸腾出的热气,油烟,沾满了我的眼角眉梢,沾满了我写文的衣襟。人间烟火,洗手作羹汤,到底还剩几分风雅呢?
这风雅里有无限的成本。这成本会一点点侵蚀掉舞文弄墨,过分风雅的领地。我要这菜肴精致美丽,我就要细细准备食材,甚至食材的切片切块都要整齐,烟火升腾时,我还要细细盯着,不能让它糊,也不能焦。在做完之后,我还要精致的摆盘,其后是刷锅,整理菜板,扔垃圾等等。风雅有了,我也累了。
纵然无事不成诗,无事不入画。但生活的主干终究是生活,这人间烟火才是最绚丽的颜色。清贵的风雅就留着积攒着,在品茗时,在作画时,在无事一身轻品佳肴时,那样的风雅才是极佳的生活的佐味,没有削减一分一毫。
要我说啊,人,是风雅的人。人间烟火,是升腾的热闹的烟火。在心里,在柴米油盐酱醋茶里留一点琴棋书画诗酒花的兴味,一点就够了,不用多。娴静时,洗手作羹汤,加上一点,就足够快活。
诗酒花,趁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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