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烟罗 摄
家里的小小少年快十岁了，按照老家的习俗，要提前一年办个隆重的生日宴。于是，今天暑假，我带着他回到了老家。
老家在乡村，禾苗青青，蛙声连连，依旧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太阳落山了，晚风阵阵清凉，我和孩子坐在天井里喝着喷香浓稠的大米粥，就着邻居送的自家腌制的咸鸭蛋，格外香甜。
家有少年初长成，总是一语能惊人。
孩子说：“乡村真好，每一座房子都有一个院子。”
他说：如果乡村能再干净整洁一点，如果城市能再宽敞一点，那么大家都会觉得生活更美好了。
我懂他的意思，乡村对他来说，什么都是新鲜的，但有两件东西是顶讨厌的—蚊子和苍蝇。白天还好，一到晚上，满院子嘤嘤唱歌的蚊子，简直要了他的命。他一会扭皮糖似的坐那动个不停，一会站起来满院子跑来跑去。炎炎夏日，他一定要穿着长裤和袜子才安心。
仿佛眨眼间，那个粉嫩粉嫩的小婴儿已经长成快和我一般高的少年郎了。犹记得，他刚刚出生的时候，粉红似苹果的小脸蛋，软软的一团，被包在一块软和的小被子里，静静地躺在我的怀里。
我满是惊喜地看着他，柔嫩的小手，秀气的小面孔，在我身边安静地睡着。我仿佛能够听见他小小的鼻孔均匀的呼吸声。
渐渐地，会笑了，会翻身了，会爬了，会走路了……
那一年夏天， 奇热，于是带着孩子去图书馆看书，也算消暑。孩子小，需要抱着，等了半个小时，没有一辆出租车。于是改变路线，搭乘公交车去科文中心，看美术馆的展览。
上了车，我抱着孩子找到座位坐好，他就稳稳坐在我腿上。因为是第一次乘坐公交车，一路上，他一直很安静，但是一双神气的大眼睛骨碌碌的四处张望。突然，可能因为路不平，公交车颠簸了一下。这种情况很常见，但第一次坐公交的他觉得这很有意思，咯叻咯叻地笑起来，笑声很响，爽朗而无邪。
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悄悄和还不会说话的他解释原因，毕竟这是公共场合，然而效果甚微。然后随着公交车的不停颠簸，孩子就随着那颠簸不停的笑，满车的人都可以听到他的笑声......
再后来，大家被他的笑声感染，都会心的笑了。公交车司机也咧开嘴，一路笑着开车，好像天也没那么热了......
现在，在蛙声一片，蛐蛐唱歌的夏夜，他依旧躺在我的身旁，熟睡了。我依旧欣喜地看着他，只是他不再是小小的一团，我已经抱不动他了。
作为一个小男人，在大男人郭先生的带领下，他登上了舞台，镇定自若，手握话筒，表达着自己的生日感言。那一刻，我觉得他肯定得到了生命中无以伦比的体验，哪怕现在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生活需要仪式感，这次的生日宴会播放的照片PPT是我亲自操刀。因为在老家，他的朋友和同学没能邀请，所以我偷偷录了他们的祝福视频，在生日宴中途播放，那一刻，他惊喜地站在一边看呆了，算是弥补了他的遗憾。
记得去年的元宵节，他八岁，第一次尝试自己上下学。对我，和对他，都是一个特别的日子。
那天早餐，吃完早饭，我送他到小区门口，告诉他：出了小区，一直沿着马路走到学校，期间经过一个红绿灯。
这条线路我们已经一起走了一年，今天是他第一次单独走这条路。
道别后，他就直接转身往前走去。我没有动，就一直站着，目送他。走了十几步，他扭过头来，看到我朝他挥了挥手，便又转过身去继续往前走。
我还是没有动身，看着他的背影。走了五六步，他又回头看看我。我忽然想起郭先生曾说，有一天他送孩子去学校，两人还没走到学校门口。过完红绿灯，这小子仰起头对郭先生说：“就送到这吧”！然后头也不回转身就走了，害的郭先生无比失落的看着他的背影，半天没缓过神......
想到这里，我觉得自己不能再看着他了。转身进了小区，想拐个弯道绕过去，看看他怎么过马路的。我悄悄站在路牙子上，等了半天也没看到他的身影。说不清是失落还是不放心，算了，我还是回家吧，孩子迟早要迈出成长的第一步，我需要学会放手。
忽然想到，很多年前，我的背后肯定也有那关切的目光紧紧跟随，只是我不知道。此刻深切的体会到，为人父母才能体会自己父母的不易啊，养儿方知报娘恩。中午，我给老母亲打了个电话，聊聊家常。
在手机里看到电话手表定位在学校，我终于放下心来，开始忙活自己的事情。
那天的时间仿佛过的特别慢，到了快放学的时候，每隔几秒我就看一下电话手表的定位，像是第一次约会的男生在等心仪的女生。
离家越来越近了，终于家里的可视系统响了，是他在按门铃。我站在可视系统旁边，门铃一响，我马上帮他开门。我在屋里支楞起耳朵听门外的动静，电梯响了，有脚步声了……一进门，我马上上前紧紧地拥抱他，表扬他能够自己独立上下学了。其实，这一整天下来，不是他的世界不能缺少我，我的世界里也不能没有他。这个一天天在长大的男孩，已经成为我世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分离的焦虑，他有，我也有。
那一天，他看起来没有表现得特别高兴，看起来他到是有点满不在乎的样子，仿佛这件事情不值一提。
到家后，他做作业，我准备去菜场，过元宵节，总要买点鱼虾，做点好吃的。结果，菜选好了，手机没有流量，又没带钱包，折腾半天付不了钱。卖菜的老板手一挥，先把菜拎回去吧，钱下次再给也一样。哎呦，我于是不好意思地拎着菜赶紧回家。
这一折腾，快一个小时过去了。小子打电话来了：“妈妈你在哪里啊？怎么还不回来？”，我赶紧说马上回来了，让他别担心。回家的路上，下班高峰又逢节日，楞是堵了十多分钟。
回到家，我刚打开门，他马上从书桌前跑过来，一把紧紧抱住我：“妈妈，我担心死你了，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瞬间，一股暖流漾上我的心头。我抱住他暖暖的身子：“妈妈没事的，别担心阿”……
郭先生特地从上海赶回来过节，我没有跟他说这件事，怕他吃醋。
这个小小少年的故事过去、现在和将来还会有很多，我会一直为你记载成长的点点滴滴，这是我的记忆，也是你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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