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供销社·牲口场

作者: 泊一段情 | 来源:发表于2020-07-13 21:08 被阅读0次

我们村子附近的小镇叫黑马镇,坐落在阳长河的南岸。

小镇不大,大约有几万人口。十字路口是小镇的中心。这里店铺林立,人们在这里购物、吃饭、睡觉……

由于地处交通要道,小镇的人流量和车流量很大。白天的时候,小镇上车子川流不息,大卡车和毛驴车在同一条石子路上驰骋,腾起白茫茫的烟雾,久久不散;由于能见度降低,车的喇叭声此起彼伏,“哔哔,哔哔”地响个不停。人们行走在“戚哩查拉”的石子路上,要尽量躲避各种车辆,还要预防车胎挤压蹦出的石子。

晚上,小镇早早地静寂下来,不久就亮起了昏黄的灯光、小镇沉沉入睡了……

由于交通的发达,带动小镇诞生了一个很大的集市。位置就在小镇南郊、阳长河北岸、大石桥东北。每逢尾号是三、六、九的日期,便是赶集日,大家从四面八方云集而来,热闹非凡。

看吧,男的、女的、不男不女的;丑的、俊的、稀松二五眼的;叫买的、叫卖的、搅局胡闹的……五颜六色、五花八门、五迷三道,让人目不暇接、耳不能闻、心慌慌又昏沉沉。

我们小孩子最喜欢这样的场合了,我们像泥鳅一样在人缝里钻来钻去。此时的我,也早已忘记了狂犬病和自己只能活到三十岁的诸多烂事,随着小伙伴们在大集市上疯跑疯玩儿。

我看到一个卖耗子药的,他的前面摆着好几只特大号的老鼠,个头大得骇人。那人却泰然自若,打着呱嗒板,唱道:“瞧一瞧看一看,不灵准保不要钱。凌霄宝殿闹鼠患,也要请俺来帮办……”什么?凌霄宝殿闹鼠患,也要……

算了,不听了,太能吹!

这个更夸张,是个卖菜刀的。拿起菜刀把铁片切得唰唰响,铁屑横飞。真是“削铁如泥”。再切棉花,也是一切就断。接着又从自己头上拽下一根头发,放在刀刃上吹,说是“吹毛断发”,也没看清那头发断没断。

“住口!大家别信他,他的刀在他手里好使,到了咱自己家就不灵了……”一个中年男子冲着人群喊。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试试?”卖刀的提着刀站起来。

“没什么,没什么……不说了,不说了……”那人拔腿就跑。

“快来救我啊……我被抓住了”,油条摊传来“四愣子”嘶哑的叫声。我转头看见一个老头儿正用油腻的手扯着“四愣子”不放,“四愣子”就像一只被夹住爪子的小耗子,强力往外挣脱,袖子几乎被挣断。原来是“四愣子”偷人家的炸果子被抓住了。

好在人家并没有想拿他怎么样,象征性地撕扯了一会儿就放开了。“小耗子”急匆匆地逃走了。

“咄,你个狗尿泡,你过来……”

“我不过去,你过来……你过来我拿刀砍死你!”

两个人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吵起来,隔着三个摊位激烈对骂。

一个人手拿扫帚想挣离拉架的人,衣服被拽得几乎脱落,可他还是挣扎着、身体努力前倾,免得别人看不出他在打架。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他脸上。他捂住脸,站直身体,委屈地说:“你打我干什么?是他……”,原来不知什么时候他的对面来了一个胖警察。

“就打你,怎地?”胖警察直直地盯着他、指着他的脸说。

“打……打……打……打吧,我能怎地,忍着呗……”,他捂着脸走掉了,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哄笑。

集散了,四散的人群像逃兵,老人佝偻着腰疾走,儿童蹦蹦跳跳地玩耍,青年人搂脖子拉手拖拖拉拉……

我们不走,我们要去“掘宝”。在摊位下面的尘土里,深入清理,能发现许多一分的、二分的、五分的硬币,一点儿一点儿累计起来,有时能得到好几元钱。

我们也有“领地”,我们不许别人到自己“领地”“盗掘”,发现了要按“行规”惩处。

有了“资金”,我们开始“挥霍”,买书看、贿赂他人、买糖……

我爱去供销社买糖。供销社就在集市那道土坎下面,是石头根脚的七间平房。

供销社门前有一片开阔地,下雨带干未干的时候,土地变得松软劲道,踩在上面悠啊悠,不用担心被陷住。我们常玩得不亦乐乎,称这种游戏为“搋大酱”。

供销社里面的人都油光水滑、很细嫩很细嫩的,他们的地位很高,找对象的人都说要按照售货员的标准找。

我“掘”到了钱,买各种糖吃。米糖、水果糖、甜菜糖……

这次我看到了一种很白很大的丸子,是我以前没见过的。

“我要两个这个!”我透过玻璃柜台指着丸子和售货员说。

售货员弯下腰把它取出来,用草纸小心地包起来递给我。

我想何必要包起来,递给我不就得了,反正是要吃掉。

我怕售货员看见我的不雅吃相,就假装慢慢走到外面,找到一个角落,迅速打开纸包。我看到那东西泛出诱人的光芒,我一口把它吞下,开始咀嚼。

“呸呸呸,什么味儿?化肥味儿……”一股刺激性气味充满我的口腔,让我作呕。

后来才知道:我买的是樟脑球儿;不是糖,是驱虫用的。

爷爷就在供销社上班,但我一次都没有见过他,他肯定上的是夜班。这个人好像被我遗忘了。

供销社往东,在另一道土坎下面,是牲口场。它和集市若即若离,可以看作是集市的一部分,也可以看作是一个单独的交易场所。

牲口多极了:牛马驴骡都有,有时还有骆驼。骆驼是个特殊的存在,体格庞大、高高在上。它的嘴里总在嚼东西,牙齿交错地磨来磨去,嘴角和鼻孔白沫泛滥。听说它生气时会用白沫喷人,所以我从不敢靠近它。况且它嚼着嚼着东西嘴里会突然掉出一个脏肉球,真让人恶心,我越发对它敬而远之了。

我喜欢听叫驴嘹亮的声音。他们披着发亮的体毛,高昂着头颅,身下直挺着黑黢黢的生殖器,看见母驴(不管这母驴美丑)就“呃啊呃啊”地喊叫,那声音真有立体感。

交易的人们有一手绝活:他们的交易是秘密进行的。两个人在袖筒里用手捏咕一阵,就能决定是成交还是拉倒或者再商量。真是一种神奇的交易方式!

啊,是的,是的,我热爱这些地方,我真的热爱这些地方,这些地方与我血脉相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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