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会幸福的

 这些天起床的时候总觉得头昏脑涨，俯头洗脸的时候流了好多鼻血，用水一冲，糊了一脸血水。我惊慌失措，赶紧上网查一下。百度告诉我连续几天流鼻血的原因有很多，我对号入座地想大概就是天气干燥，加上我生活不规律以及缺乏维生素导致的。

 寒假窝居在家以来，我每天凌晨两三点睡，基本中午才起，赖在床上、沙发上，拿着手机看剧、打游戏。我一天只吃两顿，更别说蔬菜水果什么的。我很少出门，运动就更别提了。每天顶着油腻腻的头发，邋遢，颓丧，得过且过。

 放下手机手机的间隙，我常常会想，这不是我要的生活啊。

 直到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一个月没有动笔了，手握笔的感觉很奇怪。这一个月来，一篇文章也没看，更别说翻书了，我似乎真的背离初心且渐行渐远了。

 我知道自己真的不够优秀，我承认自己眼高手低，或许我就是这样踌躇满志然后无动于衷，想一往无前然后停滞不前。时间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旅行，我都二十一岁了，却渐渐忘记了二十岁时的初衷。

 2016年10月5日的南昌，木叶丸与我一起走在梅岭的路上，那天晴空万里，头顶的树叶枝条茂密将阳光打散，阴影落在我的肩头，光点落在脚边。风穿越千里，拂过衬衫的衣角，缭绕指间片刻，随即远去。目的地像是脚步里沾染的泥土，每一步都是终点，走走停停，不知道去的是前路还是归途。

 她问我：“我看过你很多文章，你是想当个作家吗？”

 光影斑驳，将她的左侧脸颊映照得很美，她的长发垂在肩头，不落一丝尘埃。

 我说：“理想有很多，作家当然也是想的，可是我们都知道，这个年代单纯想靠写字养活自己很难呐。”

 她说：“嗯。”

 没有再多言语，只是静静地朝前走着，没有回头。

 三个月后，她告诉我，她的理想很简单，只想当个白领，朝九晚五的那种。我听过很多人大谈理想，多伟大的都有，却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平庸的。我猛然回神，就像我坚信我写的文字总是能不落窠臼，现在翻看以前的笔记本，才发现都是俗套一样。我才觉得理想是多么奢侈的东西，期望和现实的落差让我惊出一身冷汗，才想大家都是俗人，既然都是小人物，又何必说大话呢？心里长了一双翅膀，却把脚扎根在沼泽里，每一次扑腾都越陷越深。

 二十岁的时候发誓不想这样庸碌地生活，那时候我告诉我自己一定要变优秀，优秀给别人看。

 别人就是叶小姐。

 我在最好的年华里遇见她，也在最好的年华里错过她。

 2014年的9月，那个午后，脑海里永久停留的画面。我记得那天的阳光、蝉鸣，记得同学们的笑脸，刚入高三的我们，平行排列的课桌，黑板上彩色粉笔涂写的文字，以及沉默站在教室后排的我和心情沉重的叶小姐。

 喜欢她，且一直放她在心里。快三年了，关于她的点点滴滴都留存。

 2015年1月，我用仅会的一点Photoshop技术在电脑上把我们的照片拼在一起，打印出来。给了她一张，另一张我留着跟校牌放在一起。到了大学，我买了新的钱包，照片就一直贴身放在钱包里，不曾离开过。那一年4月份，我买了一对手环戴在左手手腕上，此后就一直没有摘下来过。这些东西对我的意义就像生命一样重要，它们和我的身体长在一起，割舍不断。

 6月26日，我第一次背包远行，在公交车上遇见了她，车里熙攘拥挤，我们对视一眼，然后沉默不语。她坐在我左后方的位置，而我靠着窗，吹着风，心情复杂。

 从那以后，我们再也不曾相见。

 从那以后，我背着包去过很多地方，贯穿十几个省，小半个中国都有我的足迹。我遇见过很多的人，他们涂抹了不同的色彩，扮演了朋友或者路人；看过很多风景，有的让我安静，有的让我热泪盈眶。可是我再也没有遇见过像她一般的人。

 这两年来，我没有她的联系方式，可是想念这回事，却是每天都在做的。想她成了习惯，一切都顺其自然了。曾经一度担心，我换了头像，万一有一天她再找我，会不会还认得我。我多想再见她一面，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怕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其实这两年来也并非全无联系，她换了新的手机和号码，我还存了她的旧号码。2016年3月19日那天，我给她发了一条生日祝福的短信，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收到。6月24日，我注册了陌陌号，至今里头始终只有一个联系人，就是叶小姐，我悄悄地关注她，只是那时候她早已废弃了陌陌，她至今都没有再更新过动态。9月10日，我注册了新的微博账号，12月份的时候在里面试试看地搜一下居然找到了叶小姐。和之前一样，我关注她的时候，她也已经不再更新任何内容。

 就这样，好也罢坏也罢，她的一切我都不清楚，只是想着心里还有她，就一直不间断牵挂。

 等到我们真正意义上对话是在9月17日的晚上，那时候我们有一年多没再联系了。她用的是QQ“打招呼”功能跟我说的。那时候大学刚入学，大家都还未熟络，同专业的几个不同宿舍的同学一起聚在我们宿舍里玩“狼人杀”的游戏。伙伴们都在，大家吃着笑着，非常热闹。这时候手机响起，我还清晰地记得是21点57分。

 她换了头像，改了昵称，她说：“是我，叶X。”

 带了一个笑脸。

 她在我最爱的时候突然消失，又在我没有防备的时候突然出现，让我手足无措。我轻轻喘了一口气。夜晚很欢乐，角落里的我呆呆举着手机，略显悲凉。

 我说：“你好，你最近好吗？”

 她说：“你好，挺好的，你怎么样？”

 我说：“很好。”

 伙伴们举着身份牌撒着谎，扯着嗓子辩解，用最好的状态扮演着手里的角色，哄吵声、欢呼声，大家嬉笑着、快活着。

 手机屏幕一亮一黑，我牵强地笑着，在围成圈的人群里占据一席，努力和大家一起哄闹着，一边想尽一切办法稳住自己。

 她说：“不要傻乎乎地来找我。”

 那一晚夜很黑，灯光明亮，人群里举着手机的我暗自彷徨。

 我说：“难得你还记得我，我以为你忘记了呢。你放心，我早就开始新的生活了，我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傻乎乎的人了，可能我还会偶尔想起你吧，哈哈，那样也挺不错的。”

 她说：“真的就这样？希望如此。”

 我说：“不好意思啊，这么长时间没见，我没有再打扰到你吧，你现在过得好那不就挺好的，我们互不打扰，那不就很好？”

 她说：“互不打扰，你做得到吗？我不想看你再傻了，和以前的我一样……到时候你就会发现真的不值得，何必犯傻。”

 九月的天津夜晚吹着凉凉的风，消散了白天灼人的热度，宿舍里大开的窗户透进微风，把欢乐增添了几分情调。而我手脚冰凉，缩了一下身子，思绪万千。

 我说：“我们这么长时间没见，我好像也没有打扰到你，我过得很开心，希望以后也是这样。”

 她说：“好，那不打扰。”

 我放下手机，附和着大家的笑声。

 “晚安”这两个字无比沉重，这两年来我没有对任何人讲过，除了那晚23点07分的叶小姐。这两个字我留存了两年，只为她讲，一切都顺理成章。没有人知道那时候她的突然出现，我的心情是多么忐忑，手里紧紧攥着“猎人”牌，在大伙儿的欢声笑语里泪眼朦胧，另一只手里握着手机，全身都在颤抖。

 叶小姐太了解我了，她料定我一定会去找她的，所以发消息来劝阻，她也明白，她拦不住我。

 2016年10月1日凌晨3点14分从天津开往南昌的Z188次列车上，我背着包独自前往。买票的时候太晚了，因此我只能买到站票。前一天我就赶到天津站，在冰冷的候车室里待了一晚上，只是为了等候凌晨三点的火车。车厢里拥挤不堪，我不吃不喝在晃荡的列车上站了十几个小时，从北纬39度一路独自南下到北纬28度。

 等到南昌已经是10月1日的夜里，我匆忙找住的地方。前后加起来两天一夜不眠不休，我又是没有吃任何东西就累倒在旅舍的床上。

 那次旅行，我去了她所在的大学，把校园前后走了好几圈，去了大学本部，去了老校区，用了四天的时间靠着公交和地铁把大半个南昌都兜了一圈。父母给的生活费不多，除却匀出一部分用来住青年旅舍和来往交通，剩下的很少，所以吃饭都很困难。好在出门在外的时间够多，经验丰富，我想办法对付过去了。

 朋友告诉我，叶小姐在国庆期间回杭州了，所以我根本没机会遇见她。我都清楚，其实我根本没打算见她，我不知道我该跟她说什么或者是其他怎样，我只想去看看她生活的地方，那个明媚的城市，走走他走过的路，踏一踏思念滴溅落叶轻轻盖上的柏油和砖瓦，看看她看过的风景，春秋轮换无数、星空披散霞光四起的南昌。这样就够了。那次的旅程很苦，很仓促，但是我觉得很值得。

 后来在公交车上邂逅了木叶丸，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居然成了朋友，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也算是为此行锦上添花。

 现在的我变了很多，更成熟了，更懂事了。现在的我学会了刮胡子，把头发留长了。现在的我不恨了，只是觉得还亏欠她，不知道怎么样偿还。现在的我还想说爱着，依旧那样爱她。

 这两年以来，我遇到过很多女孩，她们或近或远，或亲或疏，却从未爱上一个。复读那年，心动过隔壁班的一个女生，我知道自己包袱沉重，努力不让自己喜欢她，所以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人家的名字。后来遇到过跟我示好的、跟我表白的，遇到浓妆艳抹、主动勾搭的，也遇到过木叶丸那样单纯无邪拥有一颗赤子之心的，大学里也很多很漂亮的女生，却从未有一个走进我心里。

 一起聚会的时候，娟儿问过我：“你还爱她吗？”

 我一时语塞，沉默片刻，说“其实……我也不知道那种羁绊还能不能算是爱了，过了保质期的情感或许只是一种不甘心，一份悄然作祟的执念罢了。”

 这两年，爱这个字，未曾说出口，只因为心里住了叶小姐。

 我不知道现在的她过得好不好，深谙《后会无期》里告别一定要用力一点的道理，我们还没来得及好好说声再见，她就消失在人海里，我们至今没有再见过面，心里真的想念。

 前几天，我在《one·一个》上面看到一句话：当爱变成了以死相逼，一切都变了意义。割腕的事情过了这么久，现在想起来还是后怕。岁月慢慢教会我很多，我才懂得了自己当时有多么残忍、有多么恐怖，才明白她的心酸和苦楚。

 时间总是那么猝不及防，我曾以为我已经爱她深入骨子里去了，我曾以为下半生都要为她一个人活了，只是时间过了这么久，那所谓的爱似乎慢慢淡了，我想她在心里的重量也轻了许多。

 若回到一两年前，几乎每个夜晚我每天都会梦到她，之后是整夜的折磨。我不想让外人看出来，所以白天照常生活。翻了翻手机，最近一次梦到她是在11月15日，那天哭得从梦里醒来，枕头湿了大半。第二天，我找了高三时期的好朋友聊了聊，她一直安慰我鼓励我，总算平复了波澜的心情。不知不觉，我渐渐发现如今的夜真的好安静，已经很久没有再梦到她了。一个人的夜，枕边是怕她有朝一日会突然打电话来而从不敢关机的手机和陪我度过孤单的《从你的全世界路过》，倒也睡得安稳。

 时至今日，我想今后很少会再梦到她了吧。

 很久以前，有个叫芒果妹妹的女孩儿坐在我后座，我至今仍记得她对我说过：“喂，你陪我一起，我们一起变得很美好很美好，好不好？”

 以前不懂，老觉得她只是一个童话书看多了的小丫头。现在终于懂了，她想变成一个优秀的人，也想我一起成为那样的人。或许后来阴差阳错，等到我终于也想着有朝一日能成为我想象的那种人，以最美好的方式活着的时候，她却不见了。

 进入大学以后，我加入了学生会，加入社团，参加了各种各样的活动，当着成千上百的观众上台表演、演讲。我真的想成为一个优秀的人，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是单纯地想让再也看不到的叶小姐或许有朝一日能看见，看看现在的我，一别之后就未见让她眼前一亮的我。

 可是我又不够努力，尽管上课用心，学习成绩离奖学金还差一步；我加入音乐社，可是平时练吉他的时间根本不多，以至于现在简单的和弦还没掌握；我努力跟大家相处，可是学生会的同僚和同专业的同学也认不全；我想成为一个作家，却看电影比看书多，玩手机比写字还多。说出来实在是太惭愧了。

 我要怎么样才能成为一个优秀的人呢，或许还要再努力些吧，再努力些，让将来的我能回头感激。

 那个告诉我说要一起变得很美好的芒果妹妹，她教会我成长，后来她突然消失了，我们未曾再见过面。在我复读那年，她给我发过一条消息，鼓励我，并承诺会想念我。很久以后，我点开她的空间，她穿着职业装开始上班，从前最讨厌拍照的她也发了自拍，当初说再也不会爱的她也交了一个男朋友，并且一直相爱着。希望她一直幸福。

 木叶丸与我只见过两次，第一次是在初识的南昌，离别时我轻轻地抱了抱她，说后会有期；第二次是在河南郑州，我们相约见面，我抱着她安然地度过一夜，离别时她认真地承诺下次一定还会再见的。分别后没多久，我们就断了联系，从那以后我想以后都很难再见了。希望这个姑娘能尽快长大，永远幸福。

 我反复翻看叶小姐那永远不会更新的陌陌和微博，那一头的她开始了新的生活，她发了很多照片，换了新的发型、新的衣服，交了很多新的朋友，去过很多地方。翻到2016年3月19日的微博，我忽然有点心酸，也很欣慰，照片里的她闭着眼睛许愿和舍友们一起庆祝生日。蛋糕和蜡烛、愿望和祝福全都有了，她终于过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开心美好的生日。祝福她的每一个生日，也祝福她每一个身边没有我的日夜。我始终坚信，她会永远幸福下去的。

 “是我……挺好的。”

 “不要傻乎乎地来找我……”

 “互不打扰，你做得到吗？我不想再看着你傻了，和以前的我一样……到时候就会觉得不值得，何必犯傻。”

 我心里还有你，我说我爱你就会一直爱你。我也相信早晚有一天我会真的轻轻地放下你，然后爱上别人。

 我会变得更优秀，我会幸福的。

 我搁下笔，让思绪沉淀片刻，拿起桌子上的苹果用力咬了一口，嗯，那现在就先补点维生素吧。

我们都会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