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人静,惨淡的月光下一白发老者佝偻着背,拉着年幼的稚童缓慢的移动着,手里的拐杖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恰似在回应远处大钟的悲鸣。一阵狂风袭卷过后却是万籁俱寂,彻底成了一个漆黑的夜。
稚童哇哇的哭喊声,惊飞了墓碑上的乌鸦,老者恭敬的站在墓碑前作揖道:“主子,这便是您让我寻的孩子。”话毕老者便隐身消失于茫茫黑夜。霎时间,墓碑上腾起绿色的鬼火,一男子依靠在墓碑前,微微仰头一双细长的桃花眼映照出天边的阴云,红色的花锦袍在鬼火中却也是单薄,薄唇一抿,露出一个苦涩的笑:“你可知我是谁?”稚童却是被这般景象吓得痴呆了,半天言语不上来。
十年之后的长安城内,人人都知山海香铺的老板是个英俊潇洒的年轻男子,故此不少貌美女子为一饱眼福便都抢着去买香料,香铺生意红火可就累坏了做香料的辛夷:“这个老死鬼,十年前哄骗我,叫我阿爷最后一面都没见上,现在又叫我在成日成日在这里研磨香料,好生难熬。”两个小厮提着水桶轻言交谈:“听说两天后的灯节的大神灯,可是长安城有史以来最精美宏大的,那时候我得好好瞧上一瞧。”
亭子里辛夷一杯清茶下肚神情愉悦:“子吟刚才我从你房前经过时,老鼠差点把你最爱的花瓶打翻了,幸得我眼疾手快将它接住了,我做了这么一件大事你不得好好奖励我。”子吟将清茶递于辛夷手中薄唇轻启:“我看你是有事求于我。”
辛夷低头看着脚底小声嗫嚅“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我就想两天后的灯节你能让我出去玩玩,我整天在这里对着一大堆香料,我自己都快变成香料了。”子吟抬头拍了拍辛夷的额头:“这次就依你。”
夜里辛夷呼哧酣睡,子吟坐着床边神色黯然:“你纵然拥有九条命也不可这般不珍惜,这么做你值得嘛,这一世你还在坚信她会记得起你,你可不要忘记她额间的凤尾花的含义。”轮回九世,却在第八世参与了进来,这一世就算他灰飞烟灭,也要同她如此这般,无忧无虑的生活在一起。
日上梢头,辛夷乐乐陶陶的跑到子吟房门口:“子吟老鬼快起床了,今天就是灯节了,我给你做了新衣服,放在门口了,你快些收拾好,我们早些出门。”说完便脚步轻盈的欢天喜地的回到房间洗漱打扮。
辛夷一身淡绛纱衫、芙蓉秀脸、眼珠灵动、身形婀娜、另有一股动人气韵。这翻打扮却叫子吟看呆了,孰不知辛夷早已不是当年灰容土貌的黄毛丫头了,现在已然出落的亭亭玉立,子吟紧了紧神:“今日你不能离我三尺远,要牢牢牵住我的手。”辛夷撇撇嘴将面具给子吟戴上,欢快的跑出去:“走咯,去玩了。”子吟无奈的笑了笑跟在后面走着。
长安城内今日热闹非凡,各家各户都出来观灯游乐,辛夷笑盈盈的跑去猜灯谜,回过头却找不见子吟,心急如焚的四处张望却还是没有子吟的半分身影,一个小孩扯了扯辛夷的裙摆指着西边人少的路口道:“姐姐你是在找一个大哥哥吗?我方才看到他往那边去了。”辛夷在人群中挤挤缩缩才到路口,这路口却是有些荒凉,零星摆着几个摊子却无人看守,辛夷在心里默念三遍菩萨保佑才得以心安。小心翼翼的走下去,这厢走了半个时辰突然起了大风在耳边呼呼作响,远处闪烁着几束若有若无的鬼火,伴着几声野猫的哀嚎委实恐怖。吓的辛夷赶忙往回跑,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此地,陷入了一个无限循环的漩涡,辛夷此翻累的瘫坐在地上,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却发现那鬼火此时已是在熊熊燃烧,黑白无常二神手执脚镣手铐、面目狰狞嘴里振振道:“厉鬼勾魂,无常索命。”
一个极快的身影站到了辛夷的面前:“大胆,本君在此轮得到你俩造次。”黑白无常见到子吟却也是神色慌张,黑无常面露难色悻悻道:“我二人皆是奉命办事,还望子吟君体谅我二人的难处。”辛夷一听子吟的声音大喜过望扑到子吟怀中哭腔嗔言:“你怎么才来,我差点以为我都见不到你了。”子吟拍怕她的肩膀:“没事,我在你就在。”
最终黑白无常在这场无声的对峙中败下阵来,黑无常道:“我二人回去不知怎么向阎王禀报,还请子吟君一同前往。”
阎罗殿子吟端坐与桌前,悠哉的把玩着手里的茶杯,眼神阴翳。阎王爽朗的开口道:“子吟君,你莫要为难我,姑娘阳寿已尽,你且让她轮回转世,你在等一世即可皆大欢喜。”辛夷暗自神伤,还真被那个算命的算中了,她这一生活不过二十岁。子吟目光一转正对阎王:“我要保护的人,就算真在你这阎王殿中我也得给她拉回去。”阎王满脸凶煞道:“子吟君,莫要给脸不要脸,你深知我这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既然你不肯给我薄面,也休怪本君不客气。”言罢便见地府鬼将将二人围了起来,子吟念了个口诀唤来长剑,握于手中将辛夷往身后揽了揽,忽然腾空,倒身冲下,红衣飒飒,手中银剑耀眼,竟是一剑快过一剑破开众人头颅,辛夷见此番情景心惊的又往后缩了缩。
一人难敌众口,慢慢的子吟也力不从心,一恍神,当胸中一剑,险些跪倒在地。阎王哈哈哈笑道:“子吟君早些收手,你我莫要再生嫌隙。”
子吟剑锋急转直直对着阎王,吓的阎王急忙后退栽倒在地。
子吟对着辛夷温和的笑道:“今日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在此受伤半分。”一鬼将见子吟放松警惕趁机从背后猛刺一刀,直抵腹部。子吟重重的压在辛夷身上,鲜血低落在地成了一朵朵妖艳的花。
辛夷泪流满面,双手紧紧的去按住子吟的伤口,却还是无济于事。子吟气息微弱艰难的开口道:“等我。”一滴泪水从那对好看的桃花眼划过落在了辛夷的手上。
辛夷悲恸欲绝、大声嚎哭。额间那朵凤尾花此时幻作点点金光消逝,前尘往事铺面而来。
原来子吟和辛夷本是天上一对形影不离、羡煞旁人的神仙眷侣。只因辛夷在宴会上将王母娘娘御赐的花瓶打碎,被贬入人道轮回九世,世世苦难折磨。子吟拿出以前赫赫的功绩,要挟玉帝,到地府做了个闲散神仙,守在忘川河边看着辛夷轮回转世。
然这一世辛夷出生时,电闪成一道道白光,雷声此起彼伏。玉帝掐子一算,若辛夷这第九世投胎成人,必定天下大乱、生灵涂炭。便早早的准备将一切都扼杀,却没将子吟这个意外算进去。
后人只听闻,那夜地府伏尸百万、血流成河、哀鸿声声,天兵赶到时辛夷和子吟早已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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