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园和我(之四)
――给那些野菜野草们
王建军
盘点起来,后园里能食用的野菜挺多。
01
后园和我(之四)――给那些野菜野草们这是黄茎菜!后园和我(之四)――给那些野菜野草们
这是翅碱蓬!俗称卤蓬。后园和我(之四)――给那些野菜野草们
后园里有许多的黄茎菜。
它喜欢在盐碱地里生长。想到盐碱地,就想到穷日子。
春末,它齐刷刷的从土里钻出来。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穷人们,搂头盖脸把它采回家,在开水中只一焯,捞出,放进凉水浸泡。待食用时,攥几把,沥去绿水,放盐就可以当菜吃。也可以裹上棒子面,做成团子;还可以当成馅料,做成包子。
无论做成什么,只能勉强填饱肚子。
盐碱地里长出的东西,有什么营养呢?父亲说,六零年啊!孩子们都一个模样,溜细的腿,撑一个大肚子,隔着削薄的肚皮,能看到绿色的胃。
我也曾吃过黄茎菜,很不好吃。
小时候,我拐着紫穗槐编成的篮子,割上满满一篮子黄茎菜,费劲巴力地把它弄回家。篮子沉,黄茎菜更是死沉。我瘦弱的胳膊上,被篮子把勒出了深深的血印子。
所以,看到它,就会勾起我太多心酸的回忆。我甚至以为,黄茎菜是跟苦难联系在一起的。
如果有谁津津乐道于黄茎菜的美味,我从情感上拒绝接受,为什么要美化那苦涩的过去呢?
在不断地美化下,我们失去了对是非的判断。
曾有人引经据典,给它起了个高大上的名字,叫什么“中华龙菜”,简称龙须菜。还有人极尽想象力,给它一个诗意的名字,叫“翡翠珊瑚”。
可父亲说:“他说什么也不认为黄茎菜好吃,一辈子都不想它!”说这句话的时候,父亲眼中充满了对黄茎菜的不屑。
02
后园和我(之四)――给那些野菜野草们老鸹瓢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鹅绒藤”。
小时候,我经常吃这种东西。
我家的咸菜瓮里,除了腌有萝卜,还有像老鸹瓢和老牛澥澥(音“谢”,学名车前草)。
贫穷的岁月里,这些野菜带给我不一样的口味。
食用前,母亲会将它们洗干净,切碎后放入碗中,滴几滴油,放入锅中蒸制。方法虽然简单,但我们也不经常吃,野菜虽然不值钱,但油却是弥足珍贵。
穷苦的人家,无论做什么都是要精打细算的。
再到后来,生活稍好一点。在蒸咸菜时,母亲会放一些猪油。这时候我才知道,只有足够的油水才能让食物生鲜。
现在,这些野菜安安静静的生长在后园里,没有人打扰它们。当然,也没有人重视她们。在自然的世界里,它们自生自灭。
百度一下,老鸹瓢竟还有一个更好听的名字――芄兰。此名出自《诗经》,我总是以为,名字若是与《诗经》相联,便让这野菜也具有了浪漫主义的色彩。
这么说,我现在竟然有点浪漫了吗?
也许不管什么时候,嘴巴和肚子才是最现实的。
03
后园中间有条沟,沟里长着茂盛的芦苇和蒲。
蒲是我们这里最常见的一种野草了。
它的根生长在淤泥里,那洁白如玉的一部分,叫蒲笋。据说含有多种维生素,口感清香,荤素皆宜,且有药用价值,广受青睐,可在我们这里,它依旧很落寞。
不知道经历饥荒的人们如何看待这件事,放着美味不知道吃,却去吃咸涩的黄茎菜。
没有被吃掉,不等于蒲没有用。它叶子长而肥厚,人们把它编织成席,这样的手艺几乎人人都会。但要把它编成蒲团,编成用来踏雪的雪窝窝,那就非得能工巧匠不可了。
小时候,我就睡过用蒲编成的席子。夏日树下,看树枝摇曳;星空月下,看星星闪烁,都是很值得回忆的。
那个时候没有电视,一家人还都能聚在一块儿说话的。
这样的席子,李白也肯定睡过。
有诗为证:鲁国寒事早,初霜刈渚蒲。挥镰若转月,拂月生连珠。此草最可珍,何必贵龙须?织作玉床席,欣承清夜娱。罗衣能再拂,不畏素尘芜。这首诗是李白写的,题目叫《鲁东门观刈蒲》。
如今,月下没有了仰望星空的孩子,更没有人能有李白的诗意了。
04
后园里的麦蒿黄了。轻轻从里面趟过,种子荚会爆开,金黄的细小的种子会洒落一地。
谁会听到麦蒿荚炸裂的声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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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园和我(之四)――给那些野菜野草们
后园和我(之四)――给那些野菜野草们
曲曲菜花开正盛。这是一种紫色的小花,硬币大小,花瓣纤细,在遍地红花、黄花的初夏,它的出现很令人意外。
清冷、孤傲、淡雅、神秘,怎么适合激情四溢的夏?
每天早起,我都要去迎接那一抹抹紫色的到来。念起那一抹紫色,一池心湖总能泛起美好的情愫,漾出几许浪漫的心怀。
到了傍晚,它悄然合上,收起自己的心事。曲曲菜花瓣是不会凋谢的,它不把哀伤留给别人。
合上的一瞬间,种子开始硕大的花房里孕育。曲曲菜花是伟大的机会主义者,它不会一致行动,统一步调。有的忙着打苞,有的急着开花,有的安然保胎。经常的,一株曲曲菜上,在紫色的花丛中,你会看到带着降落伞的种子已经准备飞翔了。
每一个生命,都是物竞天择后的强者。
在这样的紫色中,我经常忘了自己。有人说紫色代表着孤独伤感和忧郁,也有人说紫色是淤血的颜色,蕴含着内心隐隐的伤痛。
难道我是矛盾的吗?
我想逃跑,抛开种种假设和禁锢。最好,逃到那一朵紫色的花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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