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茫。
海浪滔天,风卷残云,天地间一片肃杀,年关将至,远处的渔船正向海岸靠拢,收起了年尾的最后一笼网,便在一个月不会有渔船入这海域了。
她有些失落地目送这些渔船离去,而自己却只能孤独地留在原处,她她在这儿已经待了十年,十年她从未离开过这片岛。
年过不惑,但却依旧如同而立之年的成熟稳重,容貌清丽,柳叶眉下一双狐眼,有些妩媚,有些英气,让人很难看出来她如今真实的年岁。
她是这海岛的主人,碧涛阁这一代的阁主,穆南雁。
这十年来,她的心情一直是还不错的,直到三天前,一个人的回来,让她变得迷茫,变得疑惑,她的儿子,但她此刻却充满了迷惑,充满了无奈,幼年将他遗失,如今找回,她本该是开心的,可是她的内心却又充满了疑虑。
“夫人。”一个面容清秀,此刻带着淡雅笑容的少年为她披上棉白的披风,“风大,我们回去吧。”
“他今天在干嘛?”
“你是说少爷?”
“叫什么少爷,就是我那刚刚回来的儿子。”她怜爱地为他整理被海风吹乱的鬓角,“过些天,你去岸上给我买点东西回来,该过年了。”
“今年他回来,你不是应该开心吗,你一直在找他,如今失而复得,难道不开心吗?”
“有些事情你不懂。”她慢慢地往前离去,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每次回头,看着他,却又欲言又止。
“你是担心他是冒充的,对嘛?”
她点点头,不否认。
“可信物,还有那个奶妈,你不都认认出来了,而且他长得也确实像你啊,夫人。”
“是啊,我本不该怀疑的,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不知道。”她想了想,“我是该开心,他一定是我儿子是吧。”
“你多想了。”少年笑笑,挽着她入了楼阁。
少年是她的贴身仆人,更是这碧涛阁的大管家,穆时雨。
他被她从乞丐堆里捡回来,就一直跟随在她的身边,当她的仆人。
穆时雨送她回了房间安歇,正要离开,却被她叫住。
他只好回头坐在床头:“夫人有什么吩咐?”
“我听说丫头最近夜里经常去你房里?”她盯着他面容,带着许多犹豫,但却又不得不问。
“是,过来借书,待会儿,我就让她回去了。”
“记得我们的承诺,无论你喜欢谁家的丫头都可以,她,你不要动心,更不要做出我不希望看到的事,我很无奈,希望你理解。”
“我明白,我会劝小姐的。”他笑笑,这才退出去。
他有些无奈,其实她口中的丫头,是她的女儿东方问柔,这碧涛阁的小姐,从小到大,她便在乎这个她母亲从外带回来的哥哥,如今更是非他不嫁,但穆时雨明白,穆南雁是想撮合她跟她的义子南北一,自己夹在中间,总是不好做。而且碧涛阁上下除了亲近的人,其他都都以为他是穆南雁的男宠。
但他明白,她对自己的好,如同长辈对晚辈的关爱,绝无其他多余的感情,所以无论她提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他便一次又一次用冰冷的态度拒绝这个自己带大的妹妹。
风依旧很大,他本来淡然的微笑此刻却愁眉不展,看着远处的海域发呆。
“时雨,怎么了?”
“少爷。”
南北一拿着羽扇,轻轻地扇着,纵然海风比他的扇风还强,他依旧挥着扇叶。
“是不是丫头又找你了,最近她老是赖在你房间。”
“是啊,我也没办法。”
“你为什么不接受她呢,我不是说了,感情的事,你不用考虑我,母亲是希望我们在一起,但感情勉强不得,她喜欢的是你。”
“我当她一直是妹妹,你是知道的,并没有违心,唉。”穆时雨摇摇头,“不说这些了,你那个刚刚回来的弟弟如何?”
“说不上来,按理说母亲应该开心,可她怎么反而不开心,你说是为什么?”
“真正的原因是,眼前的那个人,真的是她儿子嘛?”穆时雨摇摇头,“你找回来的,你自己要帮夫人解决她得疑惑。”
“哪里不对呢?”南北一摇摇头,也不好说什么,“吃饭去吧。”
穆时雨点点头,便随他去了。
东方问柔已经在餐桌前,她身边坐的便是东方问羽,这个她失而复得的哥哥,再一场,是随东方问羽一同回来的奶妈,这些年就是她把他养大的。
奶妈似乎并吃不惯这南方的饭菜,毕竟是漠北的妇人,慢条斯理地吃着,头也不抬。
而东方问羽却一脸仇视地看着穆时雨。
穆时雨正要入座,他已然开了腔:“怎么,我们一家人吃饭,你一个下人也配入座?”
穆时雨笑笑,便起身离去。
“东方问羽,你别太过分。”东方问柔一拍桌子,便也追着出去了。
“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他害得我又被娘训斥,我不该说嘛。”
“那你也不该对丫鬟们动手动脚?”
“我是少爷,将来这碧涛阁的主人,再说我又没做什么。”
南北一有些生气,但什么也不说了,起身就走。
“大哥,你不吃啦……”东方问羽讪讪地目送他离去,却又回头瞪了一样正窝在边上吃饭的妇人。
“吃什么吃,滚。”
奶妈一听,吓得扔下筷子就跑出大厅了。
东方问羽一掌拍下,顿时将桌子打个粉碎。
这碎裂声后,一阵清脆的掌声在他的身后响起。
“大长老。”东方问羽看到他,本来愤怒的表情此刻平静下来,“你怎么来了。”
“武功进展的神速啊,看来阁主对你可谓是用心栽培。”老人的脸上似笑非笑,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不过穆时雨可是你母亲身边的红人,你自己啊,不要太过分,位子还没坐稳,不要太着急,这碧涛阁还不是你的呢,你母亲再活个五十年都不是问题,你啊,哈哈哈……”
他冷冷一笑,这才慢悠悠地离去,这笑容,让他顿时有些毛骨悚然,又有些熟悉。“你说我找他回来,是对是错。”
南北一看到陪着穆时雨坐在悬崖边上的东方问柔,就有些无奈。
“你做的当然没错,只是眼前这个人真的是东方问羽吗?这些天我一直在想哪儿不对,现在我才想到。”穆时雨突然站起来,“东方问羽很喜欢我们这儿的饭菜,可是他奶妈,却一点都吃不下,你要知道,漠北人是以肉为主的,吃不惯咱们这海鲜。”
“可他毕竟是我们汉人。”南北一有些迟疑。
“也不对,就算他饮食能跟上本能,那身体呢?”穆时雨说道,“他的皮肤哪里像在漠北回来的人,细腻而白皙。”
“这么说确实不像。”东方问柔有些疑惑,“可是他长得像娘亲,而且好多习惯也随母亲,你看,那么酸的桔子,他眼睛不闭都吃下去,跟娘一样。”
“还有那玉佩,就是爹娘当年的定情信物,关键那奶妈也说他是啊,难道奶妈也是假的?”
“奶妈当然是真的,夫人怎么会认错了,可是这小子根本就不像个塞北人。”
“晚饭我来安排,我想知道,他到底是哪里人。”东方问柔一打响指,计上心来。
“你是想做顿塞北的饭菜,来试探他?”穆时雨问道。
“是啊。”
穆时雨摇摇头:“这办法夫人已经用过了,他吃得挺香,夫人也派人去了漠北,他的确是漠北回来的,或许我多疑了吧。”
他的话,又让三人陷入无尽的疑惑,能够验证的,都已经验证,除了他的气质不像长期漠北人,其他方面,无处不验证着他就是穆南雁的儿子。
奶妈住的并不习惯,一月后,她便要求想回漠北,穆南雁只好送了够她下半生衣食无忧的银两,送她离去,众人纵然对这个东方问羽满是疑问,但随着时间,也就慢慢地接受。
一年。
这一年,穆南雁依旧深居简出,统领着这碧涛阁这数千弟子,作为南方武林最强门派,这些年,碧涛阁每年都有大量弟子加入,甚至在京都都有着分舵,在陆地上或许她并不是最强,但在水面上,百里之内的水鬼见她都要抖三抖。
东方问羽这一年间,在穆南雁的帮助下,武学更是突飞猛进,碧涛阁十三阁的武功,他已然练到第十二阁,纵然是南北一,也不过才到第十阁。
武学上的成就,更让所有人佩服,对他的疑惑自然不复从前。
穆时雨也主动退下碧涛阁大管家的职责,专心当了穆南雁的仆人,她如今已然修行到第十三阁关键之处,他必须日夜不停地为她守护。
只是她心绪不宁,迟迟无法通过关隘,又一次吐血倒地。
穆时雨只好为她调息,金针渡穴,缓了好些天,她这才度过难关,算捡回一条命,只不过武功就要不知多久才能恢复到正常。
她实在有些虚弱,迷茫地盯着穆时雨,一脸妩媚地笑着:“我差点陪你去嘞。”
穆时雨无奈,只能哄着她睡去。
她为什么跟我说这句话,穆时雨满是疑惑,但又没法问。
入夜,东方问羽前来探视,穆时雨连忙避开,穆南雁已然清醒,只是有些乏力。
“武功练的怎样?”穆南雁满是关心地问道。
“挺好的,前十二阁孩儿都已经学会了,孩儿觉得娘是不是可以让我去第十三阁呢?”东方问羽迟疑地问道。
“当然可以。”穆南雁握了握他的手,“要注意休息,武功也不要操之过急。”
她取下自己的禁牌:“拿着去吧。”
目送着他欣喜而去的背影,穆时雨这才从屏风后走出来。
“你似乎不待见他。”穆南雁笑笑,示意他扶着自己坐起来。
“他不待见我,或许我对他疑心太重,或许是我的错。”
穆南雁笑笑:“你也是为了我,他的事,你不要再管了,你安心照顾我就行,我需要你。”
“嗯。”
穆时雨点点头,并没有多想了。
“你坐过来。”穆南雁示意他坐到床头,她把自己靠在他的腿上。
“替我揉揉太阳穴,头疼的紧。”她闭目养神,由着他摆弄。
“你从未不对我问为什么,你不问问为什么,很多事情,你心里也有疑惑,其实你若问了,我便告诉你为什么?”
“我不想问,夫人的安排,就是最好的安排,我只是想听你的话。”
“你这傻孩子,放心,很多事情,我也没办法,但我不会让你受委屈。”
“夫人,我没有委屈,一切都很好。”
穆南雁笑笑,也不再说什么。
门再次开了,东方问柔跟南北一一起进来了,但看到穆南雁躺在穆时雨的怀里,东方问柔的脸上顿时五味杂陈。
“娘,听说你醒了,我们过来看下。”南北一连忙拉下愣神的东方问柔。
“我很好,我没事。”穆南雁坐起来,“时雨,你和北一出去吧,我跟柔儿有话要说。”
“好。”两人施礼后出门而去。
“坐。”
东方问柔坐到她的边上,为她揉肩。
“娘,你喜欢时雨哥哥,对吧?”
“嗯,然后呢?”
“那你们……”她犹豫了许久,“我知道一向听你的话,所以我……”
“你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爹去世那么多年了,娘需要一个人陪着,既然娘喜欢时雨哥哥,何不?”
“怎么,你放下了?”
“母女都喜欢同一个男人,总是让人笑话,况且他真的也只是把我当成孩子,我想我想明白了。”
“那就好。”穆南雁苦笑,却什么也没有再说,自己这个女儿性格过于软糯,但却孝顺。
“那北一呢,你还是把他当哥哥?”
“我们从小在一起,我也不知道,没想过,以前都没想过。”
“那现在呢?”
她摇摇头,不知道,不确定,亦或没有男女之情,她自己也不清楚。
“娘不逼你,除了时雨,你自己选择谁都行,你愿意就好。”
“谢谢娘。”她靠在穆南雁的肩上,脸上有种说不出的情愫。
但当她再面对穆时雨时,无论如何不能经受自己从小喜欢的男人成了成了自己的继父,这有些荒唐,他的年龄大不了自己几岁啊。但她还是选择不知情,无论他与自己母亲如何,她都不想再插手,就当他是他自己的长辈罢了。
但纵然这样想,却心里难过得无法自拔,站在崖边的瀑布边,嚎啕大哭,让那奔腾而下的流水冲击声掩埋自己的哭声。
哭到痛快,却发现有人站在自己身后。
南北一。
他递过来手帕,却什么也没说。
“我很狼狈对吧。”
“嗯。”
“你不能哄我吗?”
“我不知道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我竟然劝娘和时雨哥哥在一起。”她摇摇头,坐在崖边。
“你啊,就是太乖了。”他为她擦拭去眼角的泪花,“母亲和时雨的事,我们不要去参合了,我们是晚辈,不能管。”
“我知道,谢谢你的手帕。”她收起他的手帕,“太脏了,就给我吧。”
“嗯。”
“哥哥。”
她犹豫了许久:“你其实可以不那么冷静,其实可以不那么自以为是,或许我便会喜欢你。”
“冷静?自己为是?”他有些疑惑。
她叹了口气,却什么也没说,便走了。
“他说的对。”
又一个身影出现在瀑布下。
穆时雨。
“为什么?”
“其实你自己如果不费力把东方问羽找回来,你便会是这碧涛阁的下一任主人,可你选择成全夫人的天伦之情,觉得问柔喜欢的是我,就不留余力地撮合我们,却不去考虑自己,说好听点,叫做为他人所想,说不好听点,就是自以为是。”
“或许吧。”他摇摇头,不知道说什么。
“拿出点勇气,证明自己,而不是一味地当圣人,当冷静的旁观者,感情是不需要冷静的。”
他说完,也便走了。
或许自己真的错了?
但他又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
穆时雨又回到穆南雁的房门前,东方问羽在床头,正一勺勺地喂着穆南雁吃银耳莲子羹,母慈子孝,满是天伦之乐,让他不禁有些失落。
他并不进去,只是站在窗外,默默地看着,只到东方问羽的身影从房中消失。
“进来吧。”穆南雁早已知道他回来了,伸手指了指痰盂。
穆时雨心领神会,便递过去痰盂。
她顿时将刚才吃下的银耳吐得干干净净,吐得眼泪都溢出来。
“不舒服就不要吃嘛,这么遭罪干嘛。”他轻声地责怪,就如同责怪个孩子,这碧涛阁中,也只有他敢这么嫌弃于她了。
她依旧欣然接受,许久才算缓和过来,看着他,柔声道:“我想吃着东西了,实在饿了,你去亲手给我做些东西给我,可好?”
“你不嫌弃就可以。”他转身便离开房门,再回来时,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
“清汤寡水,你不舒服,就吃得清淡些。”他把面端到她的面前,但她并不愿意动手,他只好一筷子一筷子地喂她。
“矫情。”穆时雨轻笑,“夫人,按理说,你的身子恢复得差不多了,怎么还吃不下呢?”
“我只是不爱吃银耳汤罢了,只是难得他有那么个闲心,我也不好拒绝。”
“你倒是个好娘亲。”
“那难得他孝顺一回。”她伸手揉了揉穆时雨的脸颊,“不像你啊,一直这么疼我。”
“唉。”
“怎么了,吃他的醋?”
“我吃你儿子的醋干嘛。”穆时雨看着她,问道:“其实北一可以去剩下的三阁修行了。”
穆南雁摇摇头,许久才开口:“你是希望他继承碧涛阁呢?”
“嗯。”
“你总是那么诚实。”穆南雁笑笑,“东方问羽讨厌你,你怕万一他继承碧涛阁,你就得滚蛋,对吧?”
“你觉得呢?”他喂着她,柔声问道。
“如果不是觉得欠我的恩情,你早就走了,对吗?”
“如果你死了,我就走了。”
“我如果被人害死的呢?”
“我不会让人伤害你的,如果真的不能护着你,我便杀了害你的人,去给你赔罪。”
“唉,傻孩子,你啊,我不准你离开我。”穆南雁伸手抱住他的头,轻轻地吻了他的额头,却在不经意间在泪角滑落一丝泪痕。
“对不起。”她心里的声音。
“夫人,怎么了?”
“没事,傻孩子,你啊,是我这辈子除了我丈夫,最喜欢的男人了。”
“谢谢。”他没有多问为什么,只是依旧喂她吃着。
良久,一碗清汤面下肚,她并没有不舒服,只是笑笑:“厨艺还是差了些。”
“可你总喜欢吃。”穆时雨收拾好碗筷,却突然发现桌上有一封没有署名的信。
“这是?”
“这封信,是我给你的安排的事,你明儿拿着它去趟京城,等上了岸再拆开,你就明白,一切记得,按照我吩咐的事去做。”
“可夫人,我不在,谁照顾你。”
“有丫头呢,还有这几个孩子呢。”她指了指身边侯着的四个丫鬟。
“公子,你就放心去吧,我们会照顾好夫人的。”
“好。”
他点点头,不再多问,第二天晨起,他便去敲了东方问柔的房门,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敲她的门。
“谁呀,大清早的。”东方问柔睡眼朦胧地推开门,看到是他,惊讶地看着他,“怎么了?”
“我去趟京城,短时间内回不来,你照顾好夫人,等我回来。”他的面容憔悴,似乎有什么欲言又止。
她想问,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许久,她还是问了:“你有什么直说吧。”
“小心些你那个亲哥哥,或许我不该说这话,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不安,有什么问题,及时跟北一说。”
没等她回话,他已经消失在雾气弥漫的清晨中,只是这一走,却再无音讯。
岁末,天渐渐寒凉,穆南雁的身体日渐消瘦,最后竟然无力起床,最初的走火入魔,却已然要吞噬了她的性命了。
这天,她让东方问柔为自己换上一身素白战袍,这是当年自己和丈夫驰骋疆场的战袍。
“一晃竟然二十年了。”她看着铜镜曾经的自己,竟然还有些骄傲,只是需要丫鬟们扶着,才能站着。“娘,要不,我们去京城看看大夫吧,岛上的大夫……”东方问柔眼中噙着泪,心中已然明白,她在向自己告别,只是不过两月光景,却成如今这样,她真的不明白是怎么了。
但穆南雁并没有难过,只是默默地摇摇头,一脸笑容地依靠在窗台前,默默地看着远方,似乎想着什么。
许久,似乎有些乏了,便眯下双眸,只是许久没有睁开,东方问柔伸手触摸她的鼻息,却感到丝丝冰凉。
她已然去了,东方问柔顿时扑倒在她的脚下,失声痛哭。
等东方问羽跟南北一来时,她已经昏厥,南北一忍着悲痛,布置了灵堂,为她披麻戴孝。
三日,东方问羽想要将穆南雁下葬,但却被南北一阻止:“时雨还没回来,我已经派人去通知,在他没回来之前,不可以下葬,这是母亲的遗命。”
东方问柔自然是赞同,东方问羽自然不好再反对,只是在穆南雁的灵前,他问道:“母亲已经去世,碧涛阁不可一日无主,我已然修行碧涛阁十三阁的全数武学,诸位可有意见?”
“东方问羽,你会不会太着急了。”东方问柔对自己这个并不亲切的哥哥,实在有些生气,就算这位置迟早是他的,却也没必要如此匆忙。
大长老似乎没有意见,只是默不做声,其他长老见状,只是默默地把目光投向南北一,希望他表态。
“我没意见。”
“哥…你。”东方问柔实在有些生气。
“好了,你们不要打扰母亲,都退下吧,东方问羽,你要在这儿守夜吗?”
“碧涛阁上下还有很多事,我替母亲去分担,你和妹妹在好了。”他说完便出大厅去了。
大长老连忙跟随出去,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跟随出去。
“哥,你为什么不跟他争,其他长老都是支持你的。”东方问羽有些急了。
“不要在母亲面前说这些,她不希望我们手足相残。”
“可他心里只有碧涛阁。”东方问柔,“这儿我待不下去了,我要带娘回东方世家。”
“母亲遗命,就是让我们等着时雨回来,她想见他最后一面,然后我们再做打算吧。”
“我就想不通,母亲为什么不让你修行最后三阁,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我这个冷血的亲哥哥?”
“你哥哥毕竟是东方世家的少主,她也没得选择,你不要怪她。”南北一心中无奈,或有些失落,但已然下定决心,等穆时雨回来,他便准备离去了,这儿再没他怀念的人了。
他看了看东方问柔,无声地叹了口气。
入夜天寒,东方问羽并没有对自己母亲的去世有多少难过,反而有些欣喜,他认真地写了一封信,便吩咐仆人连夜送出岛去。
“阁主,还记得我们的承诺吗?”黑夜中一个身影在他的身后停留,阴沉的声音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你是谁?”
“一个曾经帮助你的人。”黑影走到灯下,但依旧遮着面纱。
“装神弄鬼,让我见见你的真面目。”东方问羽指着他的脸叫道。
黑影冷冷一笑:“怎么,不记得我了,唉,贵人多忘事啊,怎么,换了张脸,就记不得事情了。”
“你究竟是谁?”
“一年多前,我们的约定。”那人终于扯下面纱,原来是大长老徐若无。
“是你,原来是你。”东方问羽突然明白什么,“你就是我爹说那个可以帮助我的人。”
“不然你以为你能骗过穆南雁吗?”徐若无冷冷一笑,“当年我和你爹定下的计谋,用你替换下真正的东方问羽,让你成为东方世家的少主,而这碧涛阁则归我,你没有忘记吧?”
“当然没忘,原来你这么久来帮我,我还以为你只是要巴结我这个少主,原来你另有目的。”东方问羽笑笑,“无所谓了,我已经让人去东方世家报丧,相信我那爷爷很快就知道我的存在,我回到东方世家之日,就是传位给你之时。算是报酬了吧。”
“你倒是很有心。”徐若无冷笑,“你要知道东方文旭可不是像穆南雁这娘们这么好骗,他可是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你要冒充他孙子,可并不那么容易。”
“这不是需要徐长老你的帮忙。”
“那成,你也要帮我做件事。”
“什么事。”
“送南北一跟东方问柔归西。”徐若无突然一脸狠绝。
“为什么,现在没必要去杀他们。”
“没必要,东方问柔一直看你不顺眼,就没认过你这个哥哥,你就不怕出差错,至于南北一,倘若他不死,你回东方世家,这碧涛阁上下肯定要拥护他当阁主,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们消失。”
“那你自己可以动手。”
“我要你调开灵堂周围所有的弟子。”
“好。”
雪夜,从未下雪的南国,竟然下起绒绒细雪,天地间暗云层叠,一片肃杀。
“怎么突然间这么安静。”东方问柔一向警觉,庭院外本来巡夜的弟子的脚步声突然都听不见了。
“或许是因为下雪了吧。”
南北一并没有多想,毕竟在自己家,又能有什么。
“不对。”她突然警觉地跃起。
“快闪开。”她还没多想,自己就被一个黑衣人拉开,躲开了从黑夜中射来的数支箭。
南北一顿时从悲伤中惊醒,连忙躲到墙壁后头。
又是一阵箭雨,几乎把整个灵堂射成马蜂窝,好几支箭落在穆南雁的棺木上。
这下南北一无论如何不能忍,抓起一支长箭,冲着黑夜中掷去。
一声惨叫,他原本以为自己射中,但却又是一阵惨叫,几个蒙面黑衣人倒地身亡。
几个手中持剑的黑衣人从黑夜中走出来,只是一晃眼,又变成一个人,而后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中。
“影。”东方问柔激动叫道。
“他是影?”南北一惊讶道,“以前只知道母亲身边有个高手保护,他叫影?你认识他。”
“嗯。”东方问柔点点头,“她其实就是娘身边的那四个丫头,刚才她们是四个人,四人如一人,一人如四人,娘去世的时候,她们便不见了,想必是娘有安排,有人要我们兄妹性命。”
“或许母亲已经预料到什么了,只是谁要害我们。”南北一摇摇头,把可能的人都筛一遍。
“东方问羽?”东方问柔问道。
“他不至于吧,阁主的位置已经给他,他杀我干嘛,况且似乎连你一起杀。”
“那就是大长老了,他做梦都想除掉咱们吧。”
“也只有他吧,娘一直对他手下留情,恐怕他是想趁现在篡位?”
“那他去杀东方问羽不就可以了?为什么要针对我们。”
“怕是要我们都死吧。”南北一冷冷一笑,“就算东方问羽死了,也轮不到他,所以唯一办法,就是把我们都杀了。”
“唉。”她叹了口气,却什么也没在说。
南北一为铜盆里添些值钱,心情突然变得异常平静,若不是这满地的羽箭,很难想象刚才他遭遇了袭击。
“我一直很疑问,为什么你那么讨厌东方问羽?”他抬头看着她,似乎非要个结果。
“你知道母亲为什么安排男弟子照顾他?”
“不是说为了陪他练武?”
“才没有,因为他差点侮辱了……”她有些愤愤不平地说道,“我想时雨哥哥说的没错,他根本不是从西北荒漠之地吃苦出来,而是哪个窑子出来的浪荡公子,也根本不可能是我哥哥。”
“可娘不都认了。”
“那是她太想我哥哥,才会被这贼胚子欺骗。”
南北一没有回话,他这一年多来听到东方问羽的风言风语也不少,但毕竟有穆南雁在,他也从来不去质疑,东方问羽对他倒是客气,所以倒没什么纠结。
“时雨哥哥到底被娘亲派去京城干什么,为什么再没回来啊。”
“我是怕万一。”南北一有些担忧,“他并不会武功,万一出了岛,就……”
“就被人害了?”东方问柔突然站起来,看着他,“东方问羽那么讨厌他,会不会真的…”
“可娘又让我们等时雨回来,再将她安葬?”南北一抬头看向院外。
朝阳初起,雾气蓬松,天地间刚蒙蒙亮。
“影。”在朦胧的雾气中,似乎站着一个黑袍人。
“他的身影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弥漫的雾气中。”
南北一冲出去,却发现黑袍人刚才站的位置,地上放着一包东西。
他拿起来一看,是金鳞令,这是碧涛阁阁主信物,这两天忙着守灵,却忘记了金鳞令,只是它应该在自己母亲的寝宫里,影把金鳞令放这儿做什么,为什么不愿意见自己?
东方问柔看地上似乎还有一张纸。
“夺位!”
这是自己母亲的笔迹,甚至还有一股异常熟悉的香味,跟穆南雁身上的香味相似。
“哥哥,娘是不是要你当这这个阁主之位?”
“不能吧,她……”
他还想说些什么,却突然听到前方议事大殿中号角突鸣,这尖锐的声音顿时惊起一滩的鸥鹭。
“谁这么早发神经……”
东方问柔骂了一声,跟着南北一冲出去。
此刻大厅已经聚满人群,有个须发洁白如玉的老者威严地坐在阁主正位上。
“爷爷。”
东方问柔有些激动地冲过来,钻进老人的怀里。
“唉,丫头啊,爷爷来迟了。”老人面容憔悴,似乎是日夜兼程赶路才到来的。
“娘她……”她委屈地直哭,但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的娘出事了?”
“我前些日子收到你娘的飞鸽传书,让我来见你哥哥,说你哥哥找到了,这这才匆忙赶过来,不曾想,昨日就碰上去报丧的人了。”老人叹了口气,“你娘呢?”
“在后堂。”南北一连忙说道。
“一一啊,带路。”老人匆忙向里头冲去,直到在穆南雁的棺木前,他才停下脚步。
他靠在棺前,失声痛哭,涕泪横流,许久不能自己,翁媳之间的关系多年来都亲如父女,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他如何不心痛。
许久,这才抬头看着东方问柔:“你哥哥呢?”
“他估计还没起来吧。”东方问柔扶着自己爷爷坐下,也陪着他坐下。
“一一啊,你跪下。”东方文旭突然望着南北一,慈爱地说道。
南北一想没都没想,腾一下就跪在他面前,纵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以为东方文旭是要怪他。
“跪你娘,不是跪我。”
南北一连忙又跪到穆南雁灵前。
东方文旭柔声道:“你娘的遗愿,以后啊,这碧涛阁,就由你统领,金鳞令已然在你手中,现在以继承人的身份叩拜下先阁主,三次。”
“爷爷,我……”
“怎么,你不愿意?”
南北一看着他,一脸疑惑:“爷爷,我的武功止步于碧涛阁第十阁,未练成最后三阁的武功,怕不能胜任,问羽已然修行了全十三阁的武功,是不是由他?”
“他连最后三阁也修行了?”
南北一点点头。
东方文旭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疑惑,又回头看着穆南雁的棺木。
“爷爷。”
东方问羽突然冲进来,跪倒在他的面前,涕泪横流。
“你是问羽。”东方文旭扶着他起来,但他的脸上并没有感到丝毫重逢的喜悦。
南北一有些疑惑,母亲一心培养东方问羽,却又把碧涛阁给自己继承,想了会儿,他突然想起,东方世家孙辈就如今就东方问羽一人,他应该要东方世家,所以母亲安排自己继承碧涛阁,倒也情理之中。
徐若无有些懊恼,昨夜的杀手损兵折将,今日东方文旭已然来了,自己没有的胜算,也只能一脸尴尬地陪在后头,他有些佩服穆南雁,竟然在临死前就已经通知东方文旭,安排后面这一切。
东方问羽今日一改往日的傲气,在东方文旭面前那是如同受了莫大委屈的小媳妇,一脸悲痛。
但东方问柔却更加质疑,昨日还漠不关心,今日却这样,这就不就是养给自己爷爷看的吗?
她想戳穿他的伪装,却又不知如何说起,毕竟没有证据,母亲已然认可他,自己能有什么办法,而且自己也真的没什么证据证明他不是自己哥哥。
“爷爷,我觉得还是要由问羽继承碧涛阁才是。”南北一纵然知道其中可能缘由,但还是装傻,他明白,一旦接了这阁主之位,以现在自己的武学修为,估计不会像昨夜那么幸运了?
“问羽要随我回东方世家,他不能留下,这碧涛阁非你莫属,这是你母亲定,爷爷也是尊重她的意愿。”
东方文旭将一份书信递给他,是穆南雁的亲笔信,信中的内容只有两件事,让南北一必须继承碧涛阁,二是履行他和东方问柔的婚约,倘若他继承了碧涛阁,就必须娶东方问柔为妻。
纵然再傻都知道,自己就这世家的棋子,他明白,东方问柔也明白,东方世家人丁不旺,而这碧涛阁纵然是江湖门派,其实从来都是东方世家的一把刀,这碧涛阁的掌门人必须是东方世家的人。
东方问柔见南北一迟疑,也抢过书信翻看。
他原本以为东方问柔会不愿意,但她犹豫了许久才开口:“爷爷,既然是娘的遗愿,我就嫁给哥哥吧。”
东方文旭点点头:“等给你们安排婚礼以后,我就带着你娘和问羽回东方世家。”
“爷爷,娘尸骨未寒,我不想操办婚礼,就让我们给在你和娘面前叩首算成婚吧?”
“好。”
东方文旭点点头,看着迟疑中的南北一。
未等他同不同意,就拉着他到了穆南雁的灵前,三叩首之后,又对着东方文旭叩拜。
“难为你们了,以后要好好相处。”
他的面容凝重,不时地看着穆南雁的棺木,却没有再开口。
洞房花烛,却异常的尴尬。南北一不知道干嘛,直勾勾地看着坐在床头的东方问柔。
“你不愿意。”她柔声问道。
“是你心里不愿意,我在你的脸上,看不到愿意。”南北一坐在她的身边,“我们都是东方问羽的那把刀,对吧。”
“是,我现在也才明白,碧涛阁是属于东方世家的,我爷爷提的要求,谁也不敢拒绝。”东方问柔叹了口气,“这也是娘跟爷爷设计好的吧。”
“你可以拒绝的。”
“拒绝?”东方问柔摇摇头,“我有能力反对吗?娘都把爷爷搬出来了。”
南北一叹了口气:“我们等你愿意真心接受我了,再圆房吧,我累了,你睡床上,我到前头去睡。”
他抱着床被子,便离开内屋。
“你真的要让我难堪吗?”东方问柔愤恨道,“你今天要出这屋,明天你就到地府里找我,你为什么永远那么以为是,你难道就一直认为我是为了我娘,我爷爷才愿意的吗?”
她泪流四纵,面对这个榆木疙瘩,她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不要吓我,你说啥我都愿意,我怕你委屈。”南北一连忙折回。
“你从来不问问我愿不愿意,你要怎么样,自己厚着脸皮说,哥哥,你娶我吧?啊?”东方问柔实在火大,“我承认我喜欢时雨哥哥,可那毕竟是曾经,他他从未喜欢过我,我跟他们如今除了亲情,真的不剩什么,你要怎么做。”
东方问柔喋喋不休地数落他,把这些年从他身上受到的委屈,他的不解风情,全部控诉一遍。
这让他明白,原来她只是拉不下脸,自己也以为是,自以为成全她,却是一直在把她推出去。
她正说到激动之处,南北一一把抱住她说吻下去。
“讨厌。”满腔的委屈化成最后的娇羞。
一夜安宁,但当他们起床推开房门,却发现庭院中,横七竖八躺着好些个蒙面黑衣人,早已僵硬,死去有好几个时辰。
昨夜他们太过于忘情,竟然没有发现这院中的厮杀,他们都几乎是一刀毙命,没有丝毫还手的余地。
东方问柔检查了死尸,都不认识。
“不用查了,我当阁主,谁能想让我死,娘早就知道我们不安全。”
“阁主!”
突然一个少女站在他们身后,就是穆南雁身边的其中一个丫鬟穆秋雨。
“你是影?这些天,是你在护着我们?”南北一问道,这个丫鬟看起来娇弱,却没想到如此厉害。
她笑笑:“夫人去世前的安排,怕有人对你们不利,所以让我们姐妹必须守护你们,现在请阁主和小姐去第十一阁。”
“我可以修行第十一个阁?”
“童子之身是不能修行最后三阁的武功心法,最后三阁的武功必须男女双修,这也就是为什么夫人不让阁主去下三阁的原因。”
“原来是因为这个,我还以为娘是偏心。”东方问柔饱含深意地看着南北一,跟着穆秋雨去第十一阁。
东方文旭已然在那里等候,看到他们到来,一脸慈爱。
“请小姐,姑爷敬茶。”穆秋雨连忙端上茶碗。
敬茶,收了红包,算是礼成。
“今日我就带你娘回京,你们夫妻好好相处,管好碧涛阁,等安定些了,再回去看看我。”
“可是,娘说了,要等时雨哥哥回来,看到他了,才能将她安葬?”东方问柔连忙问道。
“时雨是谁?”东方文旭问。
“他……是娘的贴身仆人。”她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总不能说破他们的关系。
“时雨哥哥已经回来了。”穆秋雨连忙回答。
“啊。”
“他在灵堂。”
穆时雨已然披麻戴孝,蹲跪在火盆前烧写纸钱,纵然面无表情,却已然哭红了眼。
“时雨,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南北一看到他,不禁埋怨。
但当东方文旭看到穆时雨时,惊得连连后退:“你就是南雁的贴身仆人?”
“是,他是娘的贴身仆人。”东方问柔连忙解释。
东方文旭异常慈爱地看着他:“孩子,多大了?”
“我是个孤儿,我也不知道自己多大了。”
“孤儿,你能记得自己的生辰吗?”
“不记得,不过夫人每年都在十月初九为我过生日,让我跟她儿子一同过。”
东方文旭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爷爷,一切安排妥当,我们该上船了。”东方问羽已经披麻戴孝的穿戴整齐,站在庭前,准备动身。
“好。”
东方文旭摆摆手,吩咐随从起灵。
大海茫茫,帆起云卷,纵然天气晴朗,却风急浪高,海浪滔天。
东方文旭站在甲板上,看着前方。
东方问羽并不打扰他,只是静静地坐在船舱窗前,喝着小酒,好不惬意。
只是到了日落,船还在海中飘荡,平时一个时辰就上岸了,他不禁有些疑惑,连忙上甲板查看,却发现这船根本没有离开碧涛阁太远,一直在这周边转圈。
“爷爷,我们怎么不走啊?”他有些惊慌地问着坐在甲板上的人。
“我呀,不舍得走啊。”一直坐在前面的人突然站起来,一脸笑容地看着他。
这一看,不禁让他毛骨悚然。
穆南雁,她此刻笑吟吟地看着他,但这笑容实在让他心生畏惧,连连退了好几步。
“怎么,看到娘不开心呢?”
“你死了,你应该死了,我不是你儿子,不是,不要找我。”他一个趔趄,跌倒下去。
“好儿子,跟娘一点都不亲,娘好想你啊,跟娘一起走嘛……”
“不,不,我不是你儿子,我不是……”东方问羽连连后退,一直到角落里,退无可退。
“哈哈哈……”
穆南雁仰天长笑:“就你这德行,也配做我儿子,哈哈。”
东方文旭不知何时站在他们面前:“你连爹都玩,诈死玩得可不那么高明。”
穆南雁笑笑:“我不这么做,如何把碧涛阁脱手,如何清理门户,如何能让你清理掉他们司徒世家。”
“你没死?”东方问羽这才明白,连忙站起来,怒目而视。
“乖儿子,当了我一年多儿子,开心吗?司徒浩然?”穆南雁笑笑,“反正我是挺开心。”
“你为什么会没事?”
“你问的好愚蠢,我怎么会你给我喂的东西,愚蠢。”
“可你凭什么确定我不是你儿子。”
“是不是我自己的儿子,我一个作为母亲的,如何不认识,说真的,你才回来的时候,我是迷茫过,我也怀疑过自己是不是错了,但亲情是装不出来的,你装得越像,我就越怀疑,特别是你杀了奶妈之后,我就明白你一定不是我儿子,可你毕竟长得那么像我,这让我想起一个人。”
“谁。”
“妙手李南春,他精通改容之术,可以将一个人改头换面。”
东方文旭拍拍手,随从们架着一个中年男人出来,正是李南春。
“是他,他就是司徒浩然。”李南春没有犹豫,脱口而出。
“你明明已经发现了,为什么不戳穿我,还……”
“我知道你的身份,自然也知道你想干嘛,于是我将计就计,由着你胡作非为,让你跟你爹联系,然后以你的名义去安排他做些事情,这一年多啊,他为了你做了不少事,如今啊,已经在天牢里准备问斩了。”
“你们……”
“本来我无意跟你们司徒家争什么,可是你们一心绝我的后,不要怪我了。”东方文旭摇摇头,“孩子阿,好好下去跟你家人团聚吧。”
“你们以为你们是我的对手吗?哈哈哈。”司徒浩然聚气而起,一掌向穆南雁击去,但掌风未到,却突然捂着心口,蹲在地上。
“儿子,疼吧?”
“你,给我下毒。”
“我可没你那么卑鄙。”穆南雁笑笑,“我让你短短一年之内练了碧涛阁的十三阁武功,甚至用灵药催长你的内功,你我也不想想,我都知道你是冒充的,怎么会那么好心呢?”
“你……”
“那碧涛阁的武功的啊,分阴十三阁,阳十三阁,第十一阁之后,就必须男女阴阳分开修行,而我让你阴阳全修,让你本来纯阳真气混入至阴真气,阴阳互冲,一旦你运动真气,就会经脉尽断,怎么样,舒服吧。”
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头,一股血腥,七窍流血。
“救我……”
他挣扎地想起来来,再也没有力气。
“我劝你,催动真气,尽快了结自己,否则你贵慢慢得受折磨而死。”
“我不想死。”他绝望地拉着穆南雁的脚,“求你了,救救我。”
穆南雁冷冷一笑,摆摆手:“全速返航。”
夜已深,岛上却是一片血腥,他们一上岸,满地的尸体。
徐若无已然知道自己无望继承大权,只能放手一搏,趁着南北一武功未大成,根基未稳,自己还有机会。
“你啊,太了解这些人了,竟然算到他们会造反。”东方文旭笑笑,“经过这一番清洗,碧涛阁上下才能获得新生。”
“我们去看看热闹吧。”
穆南雁带着他到了前殿,大长老徐若无已经被穆时雨逼到角落,他的弟子已经几乎都成了尸体,剩下几个弟子已经无力反抗。
“穆时雨,你跟我合作,我让你当阁主。”徐若无在绝望中,看着南北一,“你甘心为一个武功低你那么多的人卖命吗?”
南北一跟东方问柔早已伤痕累累,一晚的恶战,让他们此刻无力地靠在墙边喘息。
“时雨哥哥,你武功那么强,为什么要等现在才动手啊。”东方问柔责怪道,它实在有些生气。
“不是给你们练练手吗,两个笨蛋,都不知道提前防范。”穆时雨把长剑扔给南北一,“杀了他。”
“你……”徐若无怒喊。
穆南雁跟东方文旭站在门外看着,并不去打扰。
南北一犹豫许久,一剑而起,穿心刺去,徐若无已经无力招架,被一剑毙命,死不瞑目。
“众弟子听着,徐长老已死,你们若弃械投降,我既往不咎。”
南北一的话说完,众人纷纷扔下手中的兵器,跪地求饶:“阁主恕罪……”
“好,不错,长大了。”
穆南雁这才走进来,然后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众弟子看到他,连连跪下。
“都起来吧。”
“娘,你没死。”东方问柔激动扑到穆南雁的怀里。
“瞧你,都成婚了,还那么没大没小。”穆南雁怜爱地看着她,“没受伤吧。”
“没事,时雨哥哥救了我们,他提前埋伏。”
“叫哥哥,不要叫时雨哥哥。”
“哥哥?”
“时雨,你过来。”穆南雁招招手,让他过来。
“夫人。”
“对不起。”穆南雁叹了口气,“儿子,我一直不告诉你,你不要生我的气。”
“什么?”
“所有人除了东方文旭,都惊得目瞪口呆。”
“娘,时雨哥哥是我的亲哥哥,你的儿子?”
“不然嘞,我阻止你们在一起是因为你们是亲兄妹。”
“啊。”
东方问柔一脸尴尬,曾经自己喜欢得不得了,心中万分纠结的人,竟然是自己的亲哥哥。
“那你怎么把哥哥当成仆人使唤。”
“只要让他在身边,我才安心,他是东方世家的唯一血脉,多少人想要他的命,甚至徐若无也会想要他的命,我不敢认,只能委屈你了。”
“我还以为你真的喜欢我。”穆时雨苦笑。
“我难道不喜欢你吗?”
“我说的是男女之情。”穆时雨笑笑,无奈地摇摇头,坐下来休息。
“儿子不就是娘的小情人吗?”穆南雁笑笑,“傻瓜。”
“其实我也矛盾,原来是这样。”
“你怪我吗?”
“不怪,你那么疼我,纵然你不认我却那么爱护我,我怎么会生气呢,娘,只是不要再瞒我什么,我实在被你……”
“傻儿子,以后再也不会了,见过爷爷吧。”
“嗯。”
“爷爷。”
东方文旭点点头,伸手爱抚:“第一眼看到你,我便知道知道你是我的好孙子,你跟你爹年轻的时候啊,太像了。”
“真的吗?”
“是。”穆南雁柔声解释:“确实很像。”
“娘,那东方问羽,就是那个人?”东方问柔问道。
“他是师徒家的司徒浩然,企图冒充你哥哥成为东方世家的少主。”
“我就说嘛,冒牌货,他人呢?”
“死了,不管他了,如今一切尘埃落定,明儿好好给你们操办下婚礼。”
“嗯,谢谢娘。”
再一个天明,风和日丽,扬帆起航。
“娘,你真的不留下吗?”东方问柔依依不舍的送走她们
“你和北一好好过日子,管好碧涛阁,娘啊,也该放松放松了,我陪你哥哥回东方世家,你要想我们了,便回去看看我们,我们也会回来看你们的。”
“嗯。”
清风袭来,水波粼粼,大船再一次航行在大海上,她靠在自己儿子的怀里,让他为自己轻轻的按摩,正如这十几年来的一样。
“你当年怎么知道我是儿子?”
“一个母亲的直觉。”她笑笑,轻轻地回应,当年我从漠北找到你,看着你可怜的样子,真的好心痛,可……”
“不说了,都过去了。”
“当年战乱,没有办法,以后我再也不会扔下你了。”
“那当年究竟怎么丢的我?”
“当年我在军前生下你,无法照顾你,只好让当时一个奶娘去照顾你,后来她带着你不翼而飞,她当年花光了我们给她的钱,就扔了你,被你爹爹的部下找到,送回给我,但当时我怕你出意外干脆就不认。”
“谢谢你,娘……”
“傻瓜……”
……
看着他们的大船远去,南北一突然明白:“其实时雨才是影,他从来没有离开过,娘说让他离开是故意声东击西。”
“笨蛋,你才知道。”
“你早就知道?”
“我问他了。”
“喔。”
“怎么,你吃醋了?”
“他是你亲哥哥,我现在啊,才无所谓了,你的心啊哈哈哈……”
“臭混蛋……”
“有个人喜欢哥哥十多年哈哈哈……”
“我乐意,你不许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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