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两眼一睁,折磨到熄灯;两眼一闭,要保持警惕”,自打班长教会我们如何快速打背包后,原本就紧张的新兵生活就变成了这样。之前训练再苦再累,只要熬到了晚上熄灯,屁股一挨着床上,那就是到了天堂的感觉,没一会就去见周公了。
可学了打背包之后,班长就开始动不动拉我们新兵紧急集合了,白天拉,晚上拉,开心拉,不开心拉,就好比他本人吃错东西了似的,别人压根算不准什么时候拉。晚上睡着了被拉紧急集合,那感觉就好比正在梦中和周公开心聊天,周公突然给你来一记大耳光,什么也不跟你解释,就留着你在那发懵。
我只知道,自从整了个这玩意以后,晚上睡觉也不踏实了。
最初夜间搞紧急集合,场面往往也是相当惨烈的。一阵短促的哨音过后,跑出来的新兵,不是少帽子,就是少衣服、裤子的,要么就是没穿袜子、鞋,被子也是各式各样的形状……我也没好哪去,我那力道大,穿裤子蹬力过大,两条裤腿都让我蹬破了。用排长的话来说,这哪像是当兵的,倒是像丐帮各层弟子聚会。
对待夜里搞紧急集合这事,每个人态度也是不一样的。
像班里的大个子,第一次夜间拉紧急集合,排长的哨子刚吹响一会,他就从上铺蹦下来,声音巨响,还大声喊到:“我草!不好了!不好了!快啊!紧急集合了!”直接把排长、班长搞懵了,问大个子为啥要这样激动。
大个子说,紧张害怕,情不自禁就大喊了起来。这是有得治的,因为我看那天晚上,班长让大个子背着被子跑了好几十圈,也让他喊了好几十遍这句台词,后来也没看见大个子犯了。
亮子呢,你不能让他睡着,否则雷都打不醒他,哨音对他也没多大用,这是我们羡慕的地方,只要睡着了,什么都是浮云。可不,等我们都集合好了,点人数发现少一个人,班长回到宿舍一看,亮子就躺在那打呼噜,被子也抱得死死的,好不容易把他弄醒来,他就来一句:干嘛?就能把班长整得无语。
大胖,平时动作比较慢,为了对付紧急集合,他是想了不少法子,有一次索性连帽子都戴着睡觉。这样做的结果也是最惨的,后来每次睡觉,班长都要让他光着身子睡,裤衩都不给他留一条。
我觉得我是有怨言的,但是我不说。我觉得自己的内心还是很阳光的,每次晚上站岗的时候,我的心里都在默默期待这个时候能拉个紧急集合,等我下岗就可以安稳睡上一觉。一旦成功兑现,我就有点小开心,觉得这班岗站得很有价值。
有的时候,我也庆幸自己被选在了一排。有一次,师长前来慰问我们新兵,正常来说的话,首长跟我们握手,我们应该双手去握,可三排就有个新兵单手跟师长握手。
那天晚上,他们那个排,一晚上都在拉紧急集合,听说最后还拉出去跑了个10公里,回来都凌晨快3点了。我的数学向来学得不好,我无法去想象和计算三排战友们的心里阴影面积。
某种程度上,还是能体现出新兵连的生活是痛苦的。比如在给家人打电话的时候,尽管连队做了很多思想教育工作,呼吁大家“报喜不报忧”,免得让父母担心,但是一到拿到了电话机,讲着讲着很多人就开始嚎啕大哭了。
我也给家里打了电话,跟父亲讲电话,就跟汇报工作似的,这种氛围下,想哭那也太难了。
父亲叫我要好好干工作。我说,我已经当上班副了。
他说,那不能骄傲,要谦虚,还有,要把最基本的军事素质打好。
我说,就我从小让他拿着棍子追得满山跑,这么多年练就下来,身体协调性、爆发性等等都杠杠的,现在在新兵连都属于拔尖的。
他说,这多亏了他的先见之明。
印象中父亲从来不开玩笑的。我顿时就愣住了,还没等反应过来,接电话的换成我母亲了。
“妈,刚才那是我爸么?”我对着电话说。
“孩子,说啥胡话呢,训练傻了还是咋的,不是他还能是谁啊?”
“他刚才跟我说冷笑话呢!”我能想象父亲一脸严肃说笑话的样子,越想越觉得冷!
“哦,那估计是你去当兵了,他心情好呗!”接着,母亲又问寒问暖,问我吃得咋样,有没有被打等等。
“被打你都知道啊,那你还放心让你的宝贝儿子来当兵啊!”我说。
“那不是你自愿去的么?”
得,我把自己给兜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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