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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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穿着厚厚的黑色的半长的棉衣，包着绿色的头巾，扶着自行车，站在无边的茫茫白雪里，默默地目送着我，眼睛里含着不舍，看到这幅画面，我眼睛热了，急忙回过头，怕让她看到我的泪水。

        多少年过去，每次想起这个画面，我仍忍不住眼睛发热，泪水盈满了眼眶。

        这是我的母亲，我的坚强，勤劳，朴实的母亲。那是我五六年级，又到八里路外的姥姥村上学，平时借住在姥姥家，每周末回家一次。这周一早上该返校，母亲早上推门一看，下了大雪，二话不说就帮我穿好衣服，推着自行车就送我去姥姥村。她总是这样任劳任怨，为孩子付出什么都毫不犹豫。雪很厚，母亲努力控制着车把。送到半路，遇到一个同学，同学长得高大，说，我带她去吧。于是母亲半路下车，站在雪里目送我坐在同学的车座上离去。

        从我有记忆起，母亲就整天都是忙忙碌碌的。父亲在镇上的工厂上班，因此一日三餐，照顾三个孩子，收拾家务，下地干活，几乎都是她一个人完成。

        母亲的一天总是这样：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用那种农村的土灶，带风箱的，做早饭，早饭一般都有大米粥，或小米粥，玉米面粥，馒头等，还要有青菜或咸菜；招呼孩子们起床，帮他们穿衣服，叠被子；饭后刷碗刷筷，喂鸡喂猪，然后下地干活。中午回来做饭，馒头炒菜面条饺子之类，都是自己完成，无论寒暑；饭后稍微休息，下午继续下地干活，晚上回来还要做饭，洗碗，饭后安排孩子们睡觉，抽空还要打扫卫生洗衣服；数十年如一日，从没见她叫苦叫累，从没见她在孩子们的事情上有一丝怠慢。

        家里有二十多亩地，主要作物是小麦，玉米，大豆，花生，地瓜，棉花，每一种都有好几亩。小学二年级，家里又多了几亩果园。果园里又种了不少菜，和西瓜。那时候还没有机械化，基本都是靠人力。耕种之前要翻地，一个人牵着骡子，另一个人扶着犁，一趟一趟来回犁，一上午要好几十个来回，一个来回五六百米；要浇水，然后点种子，覆膜；过几天出苗了，还要用手把膜抠开，把小苗一棵棵露出来；生长过程中，天旱的话，还要浇好几次水，浇水的时候，人要用手把着水管，从这头到那头都浇遍；还要经常除草，杂草的生命力特别强，不及时除去，庄稼很快就荒了；好容易庄稼成熟了，又要收割，那时候小麦是镰刀收割，割完再捆成一捆一捆，玉米是人工掰，大豆是镰刀割，花生是人力拔，棉花是人力摘；收割回去，要脱粒，小麦有脱粒机，但要人不停地往机器里填麦捆，还要有人不停地拿簸箕接脱出来的麦粒，要有人撑袋子，把接到的麦粒装到袋子里；玉米要人用手掰着脱粒，花生要人力摔，手持一把带果的花生，在一块木头上用力摔，把花生果摔下来；大豆要在场上晒干之后，骡马拉着石碾子，一圈圈转着把豆粒压出来；这些都干完，还要在场上晒好多天，时不时用木锨扬场，去除灰尘，直到干透了，再装袋，入粮缸；遇到下雨天，要赶紧抢救，淋了就完了；所有作物的秸秆，要垛成高高的草垛，作燃料用；棉花生长期要经常打农药，用那种打药的喷雾器装满稀释过的药，背在背上，一棵棵地喷药，那药桶很重；棉花也要晒，晒完还要一大包一大包地储存起来，等弹棉花的来收；地瓜要人拿铁锨从地里除出来，还要窖藏，老家有种旱井，就是储藏地瓜的，母亲经常在我腰上拴根绳子，把我和一个筐放到黑咕隆咚的井里，装满地瓜，再把我吊上来；如果要吃地瓜干，还要人工切开，再在场上晒干；果树要剪枝，打药，疏花，疏果，浇水，套袋，采摘，分等级，储存，贩卖；西瓜要浇水，采摘，贩卖；每种农活，都足以把一个壮年男子累倒；至于其他的白菜土豆黄瓜茄子之类，对比起那些繁重的农活，真的是消遣休闲，根本不算是活了……

        父亲年轻时是不知稼穑事的，除了上班，就是和工友们喝酒，工资也拿不回来几个。家里的活，除了爷爷会帮一些忙，农忙时几个舅舅会来帮忙，放假和周末我和姐姐会帮一点点，其他几乎都是母亲一个人劳作。那是多么繁重的体力劳动啊，几乎都压在一个女人的肩上，但母亲用她不可思议的勤劳，坚强，全部承担了下来，从没有一句怨言。现在想起来，我真的觉得心酸，对不起她，让她一个人承担了这么多劳苦。她是真虎啊，但是，她不知道累吗？她能全部承担下来，不都是因为对家的爱，对孩子们的爱和责任吗？幸亏她有个健壮的身体，但再健壮，她也只是个女人啊，承担得比男人还多！父亲真的不够负责任，不懂事！还经常跟她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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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样繁重的劳动中，她还抽空美化我们的小院子，种上好几种花，地瓜花，指甲花，永不落花等；打扫完卫生，还喜欢摘几朵地瓜花插在瓶子里，摆在梳妆台上。

        家里还养着兔子，猪，鸡鸭鹅，有几年还养过蚕，每天要给它们剁食物，虽然也不算重活，孩子们大点了，也能帮她一部分，但也是很繁琐的；

        她还做的一手好饭好菜，会做十几种可口的面食，馒头，花卷，大饼，油饼，包子，饺子，炉包，手擀面，锅盔，合饼等，经常变着花样做给我们吃；无论什么菜，到她手里，做出来都是美味可口。离开家乡这么多年，还经常想念母亲做的菜，什么美味，都比不上母亲做的饭菜！尤其是她包的饺子，咬一口，满嘴流油，香着呢！

        80年代初，生活条件还不是那么好，肉是奢侈品。孩子们常常感到肚里没有油水，但是条件不允许我们吃的好。但母亲还是想办法给我们改善生活。有一次，我帮母亲干了一暑假农活，吃的又太简单，馋肉馋得不行。但家里没有钱买肉，母亲用鸡蛋和面和到一起，用油炸了给我吃，虽然还是比不上肉，总算是解了我的馋虫。每到开学前，母亲总是拿出家里仅有的钱，买一只大大的土鸡，炖了给我和弟弟吃。我们吃的过瘾，但母亲却一口也不吃，让她吃，她说她不爱吃。再三让，她就象征性地吃一口，再也不多吃。但生活条件好了以后，母亲自己一下能吃多半只鸡。

        我在初中上学时，周一到周二，是自己从家里带饭，其他时间吃食堂做的馒头。学校伙食很差，馒头烂乎乎的，一股怪味，甚至连老鼠屎都有。同学都营养不良，很多人头发都发黄了。为了给我改善生活，母亲想了一个办法，把肉馅调好，包在馒头里，或者油饼里。这种肉馅馒头，真的很香啊，每次想起母亲，都会想起这馒头的香味。也因为这种肉馅馒头补充了营养，我的头发没有变黄，始终乌黑发亮。

        冬天，她晚上会给我们捂好被窝，一个个安排我们睡觉，并提前把棉衣棉裤在炕头上给我们捂好，早上穿热乎乎的。直到现在回老家，她还要给我铺被窝，给我准备最干净的被褥，我说妈你不用操心了，我自己弄就行了。但她每次还是要操心。现在每次回老家，都跟她同睡，触碰到她的皮肤，我都感到特别安心，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躺在她的怀抱里，特别有安全感，真想就这样安心睡下去，什么都不再想。

        她只打过我一次，二年级的时候，有一次我偷懒，没有写作业，早上要上学了，我还在磨蹭，母亲一检查，发现我没写作业，气上了头，操起扫炕的笤帚照屁股狠狠打了我一顿。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不写作业了。

        母亲还会在农闲时，和几个妇女在门前胡同里铺开大席，坐在上面缝被子，缝棉衣棉裤，微风习习，吹动着树叶轻摇。每当这时候，我就坐或躺在席子上，看母亲做活，帮她抻被角，听妇女们聊天。经常回忆起这个场景，是为数不多的属于母亲岁月静好的画面。

        虽然，她也有缺点，脾气不好，爱唠叨陈年旧事，但是，她为了这个家，为了孩子们，付出了她所有的青春，体力，心血。现在她老了，没有了年轻时干活的那种虎气，也有高血压，糖尿病。幸好这几年控制得还不错。她最骄傲的，是自己供出两个大学生，几个孩子都过得不错，她心情也很好。她也不用再种地，剩下几亩果园不舍得租出去，主要是父亲干，也当锻炼身体了。父亲也比年轻时懂事了，知道疼她，包容她的任性，不用她干重活。这样作为儿女，我们也能放心一些。

        只是，每次回老家，回城的时候，母亲心里不愿我走，却什么也不说，只是大包小包地给我往车上放吃的，用的，然后用那种不舍的目光目送我离去，就像那年大雪她送我一样。这些年，我让她承受了一次又一次这样的离别，心内戚戚。愿将来我能长久地陪着她。

        母亲，是儿女心里终生的依靠，母亲在，家就在，母亲没了，就再也没有家了，那该是怎样的一种缺失啊，再也没有安全感没有根了。我愿她多活几十年，母女长相伴。

      -----多少次有写母亲的愿望，又怕写不好没有动笔，终于在这个母亲节前夕，泪成此文，献给我亲爱的母亲

        很想到下周母亲节之前再发，但今天下午一气呵成，忍不住了，提前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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