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人肉,人是刀俎了!”——习酒镇赵半仙(1)
先生帮我提着盐水瓶,送我到手术室门口。
“家属在门口等!盐水给我就行!”随行的护士说着接过瓶子。
我没有转身看他表情,也许是担忧的,又或者是好奇的。
比起对疼痛的体验,他更多的是醉酒‘不可数’记录。
径直走进手术室内,一张巨大的烂菜叶子色的布挡住我视线,隔着挡风,里面嘁嘁喳喳的一群女人在聊着天。
我一只脚刚要踏过去,护士叫住我。
“等下,换双鞋!”护士指了指一堆乱放的鞋子旁边一个小鞋架。
“哦!”
可我眼下却有些糊涂了,我一只手打着针管,一只手举着盐水瓶——怎么弯腰去拿换鞋?
“算了,我帮你拿吧!”护士说。
“谢谢!”我说。
可是直到我换好拖鞋,我脑子依旧糊涂——盐水瓶不是在护士手上吗?
从门口到屏风布不到两米的距离,瓶子几时跑到我手上了?这当中可是有什么魔法在起作用?
直到两天后,我才想起,除非是从先生手里接过盐水瓶的自始自终都不是护士,而是我。
按理说这样的小事我是不会记混的,然尔却活生生的发生‘记忆错位’。
医生还在聊着刚才的话题,“虽然上那个班挣钱多,但是太累了我会受不了的,我还是上现在这个班就挺好。”
“就是,有利有弊啊!”其他医生附和说。
我猜想她们一定在聊着个同事医生,好像是个什么科……当时我是记得清楚的,只是下了手术台,我彻底忘记了。
我在护士‘咦’了一声中回过神。
看见手术台边上放着一双拖鞋,大约是上一个病人忘记穿了,直接‘打光脚板’走了。
“上来吧!妹妹!”管床医生总是这般叫我。但这个我并不真的我,而是所有的病人。
“你们准备对我五花大绑吗?”这是我唯一能讲得出的冷笑话。
“别紧张!”医生安慰我,“你一紧张,我比你还紧张,影响手术就不好了。”
我一想,好像是这个理儿。
然后咕噜地爬上手术台——准确的说,我是一脚蹬上去的。一点也不像面色苍白的病人那般柔弱。
“哟,妹妹,你先坐上来躺下就行了!”医生们就笑了。
“也对!”我说。那手术台了虽然只六七十厘米,也许更宽,对我手上还打着点滴的病人来说,的确像‘横跨欧亚大陆’似的艰难。
当我躺好,医生开始在我身体上抹着冰冷的消毒水还是什么。我就尖叫起来,“你们还没麻醉药!”
“放心,妹妹,我们还没开始。还在铺手术布!”
听见这么说我终于放下心。
只是我又记不清盐水瓶是几时交给医生挂上专用吊杆的了。
我回过头,看见左手边站一个戴口罩的医生,正举着注射器,注射器的针尖还在滴水。
在这之前,我和医生进行了一段有趣的对话。
只是我完全忘记了。
(2)
说着这些事情的时候,我看着手机背后有只‘小怪物’,它背上长着阿凡达一样的小尾巴,尾巴处又有‘裙纱’,‘裙纱’在一头一尾像在绑着什么塑料物件。
啊哦,那是我的左手。
手背上还打着预留的针头,也叫留置针,是为了不用每次打点滴都刺一次我血管的一种针头。它的一头预埋在血管中不拨,下回输液时只需要将盐水针头插进另一头便行了。
护士帮我打留置针时告诉我,“这是为了手术时输麻醉药用的。”
所以我现在能大概想起来,为什么麻醉师是站在我左手边了。
我看着医生手里滴水的针管尖儿,已经猜想到那是麻醉药了。
“我是人肉,人是刀俎了!”
我滴咕完这句话,我暗想着,我一定要清楚记得麻醉前的所有感觉。
然尔……我只觉得我脑袋好像空了。
那感受既不是看见白,也不是看见黑,更不是混沌与清澈,就只是一种空。
等我感觉有什么东西把我拽起来坐着,我之所以记得是坐着,是我的腿挨上一件冰凉的东西边缘上。
即使当时我不知道是手术台,可事后回忆起,我能分析出是那个物件。
“怎么样,有感觉吗?意识能清醒吗?”
恍惚中好像有声音在问我。
“扶住她!慢一点慢一点!”
我顿时被什么人扛了起来,可脚却无力的一软,好像缩到了地上。
等我感觉到我摸到一只手,那感觉应该是我第二个脑子的触感,因为我肩膀上那只‘西瓜’,正在全盘思索着鞋子的事情。
大约是一分多钟后,我能睁眼了,看见面前有个人,不止一个。
“能分清他是你先生吗?”又有人问我。
“不是我的,是别人家的!”我说。
然后我听见了人们的笑声。
回到病房的床上之前那段事情,我又断片了。
只知道到了床上我睡了一觉,做了一个梦——我看见两股流动的A字形挽花,从一座山岗上往下,它想拼出个什么字呢?现实的声音传进耳朵,我想睁开眼,可是我支配不动两只眼皮。我只好等,又观察着何物扛着那些花朵奔跑。但我的眼睛处好像有白光射进来,像一道门打开又闭合。渐渐能准确理解之前的声音是人们在聊天。shit,好像去那里周游了一圈。
事隔三天,我思索着,它们应该是想拼出的是——‘again’.
只是我的梦醒早了,隔壁床病号来探病的亲属聊天分贝太高,敲锣打鼓一样的震醒了我。
是的,未到半年,‘again’,我又上了手术台了。
老三借高利贷和事情刚按下火苗不到一个星期,我去医院又放血一个周。
今年是鸡年,父亲48岁,正是他的本命年。
今天是10月10号,术后第三天。
我躺在床上把还打着留置针的那只手平放一边,另一只手的五个指头,有四个是扶着手机的后背,只剩下大拇指在记录着回忆,接近尾声了,我才想起我昏迷前的那段对话。
“医生,多打点麻药,我不耐痛,万一情况复杂,你们处理慢,我过早的醒过来,会痛晕的。”我说。
“你想多打点我也不会打的,多打一分麻药,你就增多一分风险。副作用就越多!”
“怪不得我上回手术后,觉得变笨了很多。”
我正回忆的当口上,老四递了一张脸到我眼前。
“姐,吃饭!叫了你五遍了!”
“五遍?我一遍都没听见啊!”
老四抱怨,“我发现和你讲话你要么回答慢半拍,要么直接讲很多遍都听不见!”
我想,我很快要变成一个笨蛋了。因为我前几年真的不是这样的。
——20171010G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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