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壳是个很跳脱的女孩,不只是思维跳脱,行为也很跳脱,西藏志愿中心的接待站站长杨捷第一次见到她时,看着她穿着一身黑的运动装,带着鸭舌帽虎了吧唧的扛着行李箱走在坑坑洼洼的草泥地上,杨捷说要帮她时,她大摆手说,多大点事我能行。
这一行来的人三五个,都是刚毕业的大学生,朝气蓬勃的在这片自由的土地上肆意奔跑,果壳扛着行李箱到了安排的住宿地,二话没说捞起屋外边小河沟里的水,咣咣喝了两大壶,同行的李乐看她那样,问她你怎么刚不说你想喝水,我这儿有。
果壳摇摇头,说,我就等着这大草原的第一口水呢!走之前专门带的空水壶。
说着,她从包里拿出那个五百毫升的空水壶朝李乐摇了摇。
另一个男生王珂指着果壳此时的傻样说,“我们在火车快下站的时候,她一句话都不说在哪儿憋气,我们以为谁惹着她了,到了站才知道她说她要呼吸这草原的第一口空气。”
“果壳整天净做这些坏事儿。”
果壳调皮吐了下舌头,转眼抱着从行李箱里拿出来的一个黑色罐子走了出去,也没说去哪里,旁的人都知道这果壳一路上干了很多让人哭笑不得的事儿,便没怎么在意,王珂还调侃道,她肯定是要去挖点土寄回去。说完几人哈哈大笑。
杨捷拿了点肉干还有青稞面,就着帐篷里的奶茶给他们吃,进来时就看见果壳急哄哄的出去。
“她去挖土去了,杨站长你别管她。”李乐端起一杯奶茶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杨捷看着这群人吃得香,倒是庆幸没出现什么高原反应。
果壳抱着的盒子里装着一株从家乡带来的野百合,那是她家乡盛产,幼时她最爱和小伙伴钻进山林采花,带着满满一捧花回家,插在塑料瓶子里怼着鼻子使劲儿闻。爸爸下地回来看到后,总要板着脸问她怎么光摘花不配土,花都没活头。后来果壳就没怎么去山上摘花了,秋天的时候,爸爸去山上带回来一株早就蔫坏的百合花,种在土壤里,冬天冷的时候放在屋子里暖和,春天下雨的时候接点雨水小心翼翼的淋上去,过了小半年花又开了,果壳很高兴,爸爸也很高兴。
果壳爱上了种花,去山上找了很多野花种带回家种,有的很快就活了,有的等上两三年都没苗头。妈妈却爱上了偷花,主要是偷花瓣,每当果壳和爸爸发现花又少了的时候,就跑去质问妈妈,妈妈气定神闲的端出新研究成功的花饼,让两人堵住了嘴,后来父女两人养花,妈妈就采花,形成了一个莫名的食物链。
十二岁那年,母亲病逝,父亲开始变得沉默寡言,门口的花再没心思照料,再没人会做好吃的花饼了,果壳的学业很忙开始很少回家,她尽力想挽回那些将要干死的花,却总因为时间来不及花没了一朵接一朵,幼年时种的花渐渐消失,父亲的脸上也再难看到笑容,唯有上山时靠在阴凉地会稍稍开心点,母亲的墓在那里,他总是去。
果壳高考后终于有时间来照料花,于是背着父亲跑到山上挖了很多的花,最多的就是野百合,那是母亲生前最喜欢“偷”的花,除了做花饼,她还喜欢压在她喜欢的书里,香气淡然经久不绝。父亲先是坐在一旁不理会果壳的行动,没过两天就开始趁着下雨存水,渐渐地,花再一次开了。
果壳去了学校,周末时就回去看看,花没死,父亲精心照料着。
那一天,父亲给果壳打电话说,我梦到你妈妈了,她教我做花饼,你回来尝尝吧。
果壳回到家,抱住父亲哭了很久,嘴里塞着半块百合花香的饼干,和记忆中妈妈的味道很像。
果壳毕业典礼那天,父亲穿着崭新的西服走到她身边,父女俩照了好多张照片,他摸摸她的头说,想去哪里都行,别顾我。
果壳点点头,带着父亲给的野百合,踏上了去西藏的路。
那是她幼时便想要去的地方,也是母亲总是念叨的地方,果壳把花栽到泥土最丰硕的地方,不远处的铁路站呼呼而过,果壳笑了笑,看着将要绽放的花,笑了笑。
妈妈,爸爸会做你的花饼,我去了你最想去的地方,我们都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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