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小路

                 

那条小路

那条路一直在那儿，而你已不在。                                                                                － 题记

    依稀记得，已经好久没有走那条路了。那是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

从这头到那头需要经过一个“u”河谷，一个来回就得花好几个小时，几乎没有什么人愿意走，可外公却沿着那条路走了一辈子，因为那里是他的根。

小时候，我是被背着去外公家的，自然不知道那条路是怎样的难走。渐渐长大后，再去外公家，便被那条崎岖的小路折服。它是那么

的陡那么的险，像是一条笔直的线，让人望而生畏，只有走过类似这条路的人，才会感同身受。

很少主动去外公家的我，每天都在期待外公能来我家，因为他每次来，兜里都会揣着五颜六色的糖果，红的、黄的、绿的…… 看到糖果的我再也按捺不住了，便嚷嚷着要外公带我去他家玩，外公乐得像开了花儿一样，一个劲儿地说好。于是收拾东西，就跟着外公走了。

    那是第三次去外公家，我跑在外公的前面，把外公远远的落在后头，这时，外公便会大声地叫唤我的名字，叫我慢点儿走，别着急！

对什么都感到新鲜的我，一路欢声笑语，好像小路也在同我一起欢唱，花儿在向我招手，草儿在手舞足蹈，一切都焕发着青春活力。走在后面的外公低声细语，好似也在和小路对话，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

走了一小半的路途，便有一道深深的堰沟，一座小石板桥架在上面，每每走到这里，我都会感到害怕。我看着那水是那么的深，就再也不敢往前走了，好像一迈脚，就会掉进去一样。外公见了，笑着对我说：“叫你不要急嘛，你还不相信，现在晓得了吧！”我摸了摸后脑勺，对外公说：“下次我一定等着你。”看着我委屈的表情，外公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来，我牵着你走，不要要下看，闭着眼睛就不怕了！”我听了外公的话，微闭着眼睛，头都不敢转一下，跟在外公的身后，慢慢地走了过来。“好了，过来了，不用怕嘛！你要有点胆啊！以后来我家我可不牵你了！”外公开玩笑地说着。我摇着外公的手说道：“不嘛，就要你牵！”外公见我誓不罢休的样子，连说了几声好。我调皮地朝外公做了个鬼脸，又跑上前去了。

    走到一半的路程的时候，眼前是一条河，连接两端的是一座大木桥，桥上有用来坐下休息的木板，还供奉着一尊佛像。我爬上木板，站在上面，想看看外公走到哪了，等我刚爬上去，就看见外公朝着木桥走上来了。外公没有停下休息，而是直接走到了佛像的前面，只见他双手合十，深深地作了一个揖，嘴里还念叨着一些我听不懂的东西。我从木板上跳了下来，跟着外公做了一遍，然后就跟着外公继续走路。

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极陡的山路，要走到山顶，才能到达外公的家。

那时候才知道什么叫‘先甜后苦’。在走了一条长长的下坡路后，接着就要走类似于垂直的上坡路。我看着外公，他的脸上并没有显现出疲惫的样子，反而像是在期待着什么，一直挂着微笑。到了村口的时候，有一口水井，外公从路旁摘了两片大叶子，给了我一片，教我折起来舀水喝，

当尝到井水的那一刻，我想那时的外公一定是幸福的。

外公总是说，常到他家里去玩，每次都答应的好好的，但去的次数越来越少。

再长大些，上了中学，就更少走那条路了，更多的时候是外公一个人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外公一直在那条路上走着。有时他也会说，他老了，走不动了。爸妈就劝他，搬过来一起住，可他说什么也不肯走。是啊，他怎么舍得那条路，那条他走了一辈子的路。

一次，外公病倒了，憔悴不堪地躺在病床上，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外公如此的脆弱。他的眼窝深深凹陷，脸上布满了皱纹，那是岁月走过的痕迹。他的手瘦的只有骨头，青筋凸起。他说话开始吐词不清。看着眼前的外公，脑海里便想起了以前陪他走过的那条小路。是啊，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走过那条路了，不知道它有什么变化，是不是也像外公一样，变得苍老了。

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那条路，外公拄着拐杖一个人在那条路上走着。他走得是如此的慢，可我分明发现他身后的路已经消失不见了，像是逃走了，又像是藏了起来，可外公还是走得很慢，我开始慌了，我急忙地喊着外公，可外公根本听不见我的叫声，等到我试图再叫外公的时候，一切都消失不见了，路也不见了，我害怕极了，直到我从梦中惊醒。

我开始想，外公一定会好起来的，别怕。我这样安慰自己，这是我第一次表现出对死亡如此大的恐惧感，我真的很害怕，害怕外公离我们而去。

记得以前在外公家的时候，他最爱听花鼓戏，音量总是开的很大，在村口就能听到唱的声音；他也爱去赶集，每次回来买的都是糖；他会给我做好吃的，烤糍粑、炸米花、拌米豆腐…… 仿佛这些事就发生在昨天。

时间总是这么无情，总是催人老，催人离开。在转了几个医院后，外公的病仍不见好转，而且越来越严重了。我不知道外公还能撑多久，只愿他能够远离痛苦，就够了。

这一天还是来了，在接了一个电话之后，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哭出了声。爸说，外公在走之前坚持要喝一口村口水井里的水，喝完了才走。我想这就是外公对家乡的眷恋，如果他还有力气，一定还想走一走那条他走了一辈子的小路。

外公走了，那条路也变得孤独了，杂草丛生，就像一个糟老头。再也没有人牵我走过那道小石板路，大木桥上也再没有人给那座佛像作揖了。

不知道有多少次，想再去那条小路走走，找回一点与外公有关的美好回忆，却都没有实现。

再次踏上那条路，已是三年之后。我望着那崎岖的小路，那条路，像是岁月划过的刀口，那么的显眼，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里。泪眼朦胧中，好像又看见了外公拄着拐杖在慢慢地走着。我大声地叫了一声外公，空气把它传送到了更远的地方，我相信外公一定能听见。

我闭上眼，那些美好的回忆涌现在我的脑海。

“外公，以后我还要你牵我的手！”

“好！”